岸邊張燈結綵,河中幾輛畫舫並行,隱約傳出絲竹聲。
畫舫二層的圍欄邊,一位身穿紅衣,面容精緻的女子猶豫不決地望着河面。
她身邊的丫鬟墨心見狀,忙說:“小姐,您別怕,宋公子一定會疼惜您的。”
墨心這句話讓她最後一絲顧慮也打消,把手裏的荷包扔進河裏,隨即翻過欄杆跳了下去。
默唸了幾聲,墨心慌張地呼喊起來:“來人啊!救命啊!郡主落水了!”
似乎這樣還不夠,墨心開始一邊跑一邊呼喊。
水裏的人不斷掙扎,彷彿下一刻就要沉入水底。
三層的角落裏,一個人影目睹了這一幕,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手裏的佛珠。
圍欄邊人影攢動,被衆人簇擁在中間的男子緊皺眉頭。
俯瞰着水中掙扎的人,宋義熙心裏閃過猶豫。他早就厭煩了那個人一直在他身邊聒噪,做一些毫無女子矜持的事兒,要是她就這樣死了就好了。
身邊的墨心一直在催促,他握拳敲了下欄杆,讓小廝下去救人。
“不行!我們郡主還未出閣,怎能被旁人……”墨心急急打斷那些人的動作。
宋義熙鄙夷地“哼”了一聲,甩袖後退一步,“既如此,你就下去救你的主子吧!”
墨心咬着脣焦急地看着水裏,神情躊躇。
僵持間,一個人縱身躍下,將已經失去意識的衛卿禾摟住往甲板方向游去。
墨心和其他幾個丫鬟跑下去,心驚膽顫地看着謝珩將衛卿禾放在甲板上。
墨心跪在衛卿禾身邊,頭也不敢擡地對謝珩說:“謝……謝……謝王爺救了我家郡主。”
謝珩擰着衣襬上的水,冷聲道:“還不瞧瞧她的情況。”
墨心這才伸手探了探衛卿禾的鼻息,她手一抖,癱軟在地上,“郡主……不……不會的……”
先前二層的世家子弟也走下來,瞧見墨心的反應都是一驚,難道這嘉元郡主真將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他們想上前去看,又礙於謝珩不敢挪動腳步。
謝珩蹲下身,雙指挨在衛卿禾脖子上,對一旁的墨心說:“按壓你家郡主胸口。”
墨心兀自出神,謝珩剛要發怒,躺在地上的衛卿禾已經嗆出水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滿是錦衣華服。
阿妗以爲自己在做夢,伸手在腿上一掐,“唔,好疼啊!”
謝珩站起身退到一邊,宋義熙等人終於得以上前。
“衛卿禾,以後別在做這樣的事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絕不會讓我有半點憐惜。”宋義熙撂下這句話,眼裏滿是厭惡。
阿妗腦子裏一根弦突然一震終於明白了,她竟然穿書了!
這也就算了,還穿成快穿文裏活不了幾章的炮灰女配。
嘉元郡主喜歡忠義伯府的長公子宋義熙,爲他做了很多貽笑大方的事。
而今天,就是這個炮灰女配下線的日子。
可她爲什麼會到這裏呢?她身爲靈物在世間飄蕩幾百年,見盡了世間百態,可從未切身實際體會過。
顧不了想這麼多,阿妗要先從這個男人身上討回些利息。
她用手撥開貼在臉頰上的髮絲,慢慢站起來盯着宋義熙,隨後粲然一笑,“宋公子說的是,本郡主以後絕不會再做這樣有失身份的事。”
“還有,宋公子既是世家子弟便要知禮數,我乃是先帝親封從一品郡主。而你,現在也不過是從五品的宗人府副理事罷了。憑何直呼我名姓?”
說完,她懶得去看衆人各異的表情,讓丫鬟帶着她去更衣。
還沒邁腳,就見一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走了過來,對她身後的人抱拳道:“王爺,三層發生命案。”
此話一出,滿座譁然。
謝珩手指在人羣上一點,“看好了,案情沒查清之前,所有人不得離開畫舫。”
謝珩發了話,這些人即便再不滿,也不敢提出異議。
衛卿禾回頭,發現他身上和她一樣狼狽。
她有些意外,書中描寫的北安王謝珩,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人人怵他,人人厭他。他竟然會出手救自己?還有畫舫的命案,也是書上沒有的。
書裏以謝珩身死爲結局,衛卿禾覺得要不是男主有金手指,最後贏的人只會是謝珩。
她收起心底的思緒,對着謝珩盈盈一拜,“嘉元謝過皇叔救命之恩,改日定當攜母親登門道謝。”
謝珩掃了她一眼,說了聲“不必”,就去廂房更衣了。
衛卿禾打了個噴嚏,目不斜視地從宋義熙身旁經過。
“這嘉元郡主莫不是瘋了?”林業湊到宋義熙耳邊問。
宋義熙臉一沉,“我如何知道!”
等仵作勘驗出死亡時間,錦衣衛百戶苗方將衆人聚集到甲板上,說:“死者乃是戶部侍郎裴佑明之女,裴媛。現在,請諸位在外等候,王爺要一位一位詢問。”
人羣中,一粉衣女子輕聲啜泣起來。
她身旁的人安慰她,“月兒,別哭。一定會查出來是誰害了你姐姐的。”
裴月哽咽着點頭,攥緊身邊人的手。
有人看了眼天色,咕噥着,“那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苗方把繡春刀往前一拉,“若有人想走,但可試試。”
錦衣衛臭名昭著,尤其是在謝珩暫領指揮使之位後,誰也不敢明着和錦衣衛做對。
衛卿禾打了個呵欠,捂着嘴往裏走,“我先去。”
謝珩坐在上首,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捏着佛珠。
“皇叔。”衛卿禾喚了一聲。
謝珩下巴微擡,隨意一指左側的椅子,“坐。”
衛卿禾坐下,“皇叔不審我?”
謝珩將腿放下,聲音低啞帶着磁性,“裴媛約莫是兩刻鐘之前死的,彼時你還在水裏。”
衛卿禾有些尷尬,將視線放到屏風後,轉移話題問:“後面可是裴媛的屍體?”
謝珩點頭,衛卿禾又問:“我可以去看看嗎?”
謝珩掀起眼皮,“錦衣衛辦案,閒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