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睡到了十點多才醒,難得她心裏這樣輕快坦蕩,林母也只是坐在牀邊溫柔的看着她。
林覓迷迷糊糊的剛睜開眼就看到了林母,嘴脣微動,沒有聲音,但林母看得出來她在叫“媽媽”。
林母摸摸林覓的臉,笑着說:“醒了,肚子餓不餓,想喫點什麼?”
林覓搖搖頭,看見林母的妝發整齊,衣着利落,心裏便有了猜測。
“乖寶貝,媽媽真的很捨不得你,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林母愧疚地把林覓抱在懷裏,“等忙完這段時間媽媽就來看你好不好?”
林覓笑着點點頭,又輕輕的搖頭。
林母知道這是沒關係,讓她不要擔心,女兒的乖巧讓她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些。
林母拿出一疊現金遞到林覓手中,囑咐道:“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要聽外公外婆的話,知道嗎?”
林覓點頭。
“畫畫的事情……”林母微微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東西媽媽幫你都帶過來了,想畫就畫,不想畫我們就不畫了,啊。”
林覓注意到角落裏被膠帶封得嚴嚴實實的紙箱子,低着頭不說話,修長乾淨的手指攪弄着牀單。
林母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諸如多去外面走走、按時吃藥、不要悶在家裏不出去、想喫什麼要告訴外婆之類的,林覓很乖巧地聽完了,最後用口形告訴林母:路上注意安全。
其實林覓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獨立了,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因爲捨不得媽媽的離開而哭鬧過,而她的爸爸媽媽也從不像其他父母陪伴孩子一樣陪在她身邊過,不會難過是因爲已經習慣了。
林父林母走後,林覓才懶懶地起牀洗漱,吃了點飯。她起的太晚,外婆特意把午飯提前做了大家一起喫的。
回房間喫過藥後,林覓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想起林母說的讓她多出去走走,去哪裏呢?
她在這邊並沒有朋友,出去也是一個人閒逛,去昨天那條小溪邊嗎?
算了吧……
萬一真的被格殺勿論了,怪丟人的……
想了想,從抽屜裏抽出一張鈔票,出了門。
小鎮的生活節奏很慢,午飯後的時間,街道上一般是沒什麼人的,整條街安靜的出奇,時不時傳來幾聲遙遠的狗叫聲。
展晴的天,日頭底下曬得林覓臉頰發燙,額頭很快就沁出了一層薄汗,偏偏又沒個陰涼去躲,她只好加快了腳步。
林覓記憶中外婆家隔了一條街的地方有個小賣部,果然還在營業,不過大中午的,裏面沒什麼人。
林覓輕輕推開玻璃門,裏面的空調冷風迎面吹來,冷熱交替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吵醒了櫃檯前正在打鼾的中年男人。
老闆是個胖胖的大叔,揉了揉眼睛,口齒含糊地問了聲:“要什麼?”儼然沒睡醒的模樣。
林覓笑笑,閃身鑽進了重重貨架裏。
小賣部是那種很有童年氣息的小賣部,東西齊全,物價不高。
老闆並不是很講究的人,貨架上的零食擺得隨意雜亂,不過卻乾乾淨淨。林覓要了個塑料袋,也沒有很想喫的東西,隨便拿了些蛋糕果凍、薯片辣條之類,想着多買點,喫不完可以放在房間裏。
打盹的老闆福叔被他吵醒,看清來人,無奈的搖搖頭:“你小子。”
林覓擡頭,透過貨架的縫隙向門口看去,那個男孩子剛好轉過身來,她一眼就看清楚那張恣意張揚的面孔。
是昨天那個少年。
但相比他的臉,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服飾,他額頭上綁了一根白色的帶子,上身是白色的棉麻交領,繫帶綁的很隨意,鬆鬆垮垮的露出鎖骨。往下看是藏青色的束口長褲,一身很有古意的打扮,只是腳下的運動鞋顯得格格不入。
林覓腦中突然蹦出來四個大字:披麻戴孝。
怪不得他昨天看起來很不爽的樣子……
少年朝這個方向走來,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背過身,假裝很認真的挑選商品,內心祈禱不要有任何交集。
少年直奔放在貨架深處的冰櫃,輕車熟路的搬出一箱冰鎮啤酒,一箱雪糕。想了想,又給自己拿了根巧克力冰激凌。
不算寬闊的小賣部裏就兩位顧客,他不用刻意就捕捉到了她的存在。
她今天沒有穿裙子,長髮隨意用根畫筆挽在腦後,穿着深藍色的短袖和白色牛仔短褲,很是認真的看着滿牆的……鍋碗瓢盆?
“林覓。”
冷不丁地一聲,嚇了林覓一個激靈,她僵着脖子轉過身來。
少年隨意的倚在冰櫃上,他的頭頂上方剛好有一扇窗,午後的陽光灑下來,周圍一切都是暗沉沉的,只有他在閃閃發光。
他略長的劉海遮住了眉毛,露出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很是意外地看着她。
林覓侷促地捏緊了手裏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像個被拎起來批評的小學生。
少年看起來心情不錯,走近了些,掃了眼她滿袋子的零食和攥着的紅色鈔票,挑眉問:“買東西?”
林覓慢吞吞地點頭。
“想起來我是誰啦?”他又隨意慵懶問。
林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張了張嘴,編都不知道該怎麼編。只好咬住嘴脣,很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少年的臉忽地晴轉多雲,煩躁地扯了扯額上的帶子,白色的髮帶滑到了脖子上。
林覓心跳如擂鼓,很想找補一下,可她不會說謊話,也說不出。
少年的食指毫無預兆地戳在她的額頭,比昨天的力道要大些,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你是個笨蛋。”
他從鼻腔裏發出“哼”地一聲,把巧克力冰激凌的包裝袋叼在嘴裏,轉身搬起冰櫃上的啤酒和雪糕,去前面結賬。
少年頗有怨氣,報復般地對福叔說:“這個算她的。”晃了晃那根冰激凌。
福叔不明所以,看向林覓。
林覓目瞪口呆,她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呆呆地點了頭。
目送少年離開了小賣部,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看着外頭依舊毒辣如火的太陽,林覓打開冰櫃的蓋子,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拿起一根巧克力冰激凌。
結賬時,福叔眯縫着小眼睛,笑呵呵地對她說:“周老二這小子壞得很,你別理他,剛纔那個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