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隻虎頭面具,林覓懸着的心這才放下,輕輕呼了口氣,對趙小芙皺了皺鼻子,笑着搖搖頭。
趙小芙這天穿的還是排演時的粉色紗裙,短髮在頭頂兩側各紮了一個小揪揪,髮飾是同色系的水晶飄帶,細看還塗了淡淡的口紅,很是明媚可愛。
趙小芙一隻手拿面具,一隻手挽住林覓的胳膊,“走吧,我們去後面,這裏都沒什麼好玩的。”邊說邊帶着她往月神殿後面的廣場方向走。
廣場上燈光錯綜搖曳,原本又大又空的場地上此時妝點了許多精緻繁複的造景,玉樹金燈,怪石奇獸,隨處可見琪花瑤草,幾個仙女裝扮的女孩在表演舒緩的神曲。
月亮又大又圓的明晃晃掛在天上,好似天宮近在眼前。
一眼望去,還是年輕人比較多,大多都是外地來的遊客,拿着手機在錄像或拍照。
她們兩個隨處閒逛着,趙小芙眼睛一亮,被一個花裏胡哨的小攤吸引過去,大叫着:“覓覓,我好想要這個!”
那是很多公園夜市上都有的套圈遊戲,地上的小商品琳琅滿目,越往後獎品就越珍貴,趙小芙蹲在一個小小的籠子前面看裏面關的小倉鼠,時不時發出幾聲貓叫,嚇得倉鼠瞪大了黑豆般的小眼睛。
攤主顛顛手裏的一大把塑料圈,樂呵呵的問她:“姑娘,十塊錢十二個圈,要不要試試?”
趙小芙毫不迴避地掀起裙子,露出了裏面的牛仔短褲,從口袋裏摸出一卷皺巴巴的零錢,很爽快地抽出一張十塊的遞給攤主。
她一股勁兒衝着倉鼠籠子丟,丟得乾脆果斷,圈都丟完了也沒套中什麼東西,很喪氣地撅起了嘴巴,“什麼嘛,根本套不中……”
林覓心中微動,掏錢買了十塊錢的圈。
站在線外,看着滿地的獎品居然挑不出最想要的,不過看趙小芙很喜歡那隻倉鼠,她便蓄力朝着倉鼠丟了幾次。
塑料圈是空心的,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那隻關倉鼠的鐵籠子又寬又滑,幾次丟過去,不是滑了下來就去是彈到一邊去了,林覓無奈地泄了口氣。
趙小芙語氣歡快地鼓勵她,“覓覓加油!勝利就在眼前!”
林覓一鼓作氣又丟了幾個,還是無果,心裏開始懷疑這種遊戲真的有人能套中嗎?
眼看手裏就剩一個圈,她也不抱什麼期望了,隨意往前一擲,恰好此時身後吹來一陣細細的微風,那隻塑料圈借了力,穩穩當當的落在一個小塑料盒上。
趙小芙替她撿起來,晃了晃發出一點響聲,好奇地問:“這裏面是什麼東西啊?”
攤主也不太明白,臉上還是樂呵呵的,“盲盒,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覓接過盒子,撕開封口的膠帶,裏面是一串狐狸鑰匙扣,小狐狸通體雪白,面容乖巧可愛,旁邊還掛着一串小鈴鐺,拿出來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音。
東西不值什麼錢,但林覓還挺喜歡的,眼裏亮晶晶的,掛着淡淡的笑意。
趙小芙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的十塊錢,人家好歹套中了個小玩意,而她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
索性咬了咬牙,又買了十二個圈。
這一次她無比謹慎,終於不再執着於那籠套不到的倉鼠,一番操作還真讓她套中了點東西,待看清物品後,眼神又迅速暗淡下來。
攤主替她把東西拎過來,“姑娘,四瓶冰紅茶喲。”
用膠帶捆在一起,綁得緊緊的四瓶冰紅茶就放在了她眼前。
趙小芙:“……”
她看了一眼就別過目光,欲哭無淚。
她真傻,二十塊錢買點什麼不好呢……
被間接騙錢的趙小芙抱起冰紅茶,垂頭喪氣的往前走,林覓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去看前面的炸串攤,要請她喫東西。
趙小芙感動得一塌糊塗,“覓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嗚嗚嗚……”作勢要往林覓懷裏撲。
趙小芙皺眉:“李朔,你趕着去投胎?”
李朔沒工夫跟她開玩笑,焦急地道:“面具!你哥的面具呢?快臨場了找不見了。”
林覓這才注意到趙小芙手裏一直拿着的虎頭面具已經不翼而飛。
趙小芙臉色一變,“完蛋了!”
面具好像被她忘在套圈的攤位上了……
三人忙不迭回頭去找,索性發現的及時,面具還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
趙小芙眼疾手快地把飲料塞進李朔懷裏,撿起來地上的面具,對林覓說了句:“覓覓,你先去觀衆席看演出,我把面具送過去。”說完就和李朔一溜煙兒地消失在了人羣裏。
林覓只好又回去,廣場上的人比剛來時還要多,她無心往前面去擠,在後面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看排演和看真正演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平時看來充滿嬉笑玩鬧,蠻不正經的表演在造景、燈光、音樂營造的氛圍襯托下,令人耳目一新,演出者的服飾也更加的精美複雜,林覓有一種看舞臺劇的感覺。
舞臺上正在表演的是雙人舞,題材取自月牙鎮一個古老的傳說,林覓小時候聽外婆講過,說的是狐狸和老虎在寒冷的月圓之夜狹路相逢,老虎飢腸轆轆要喫掉狐狸,狐狸巧言令色,把老虎騙得團團亂轉,最後逃出生天的故事。
狐狸身着白衣,氣宇軒昂。林覓覺得眼熟,多看兩眼便回想起是月神殿中月神像身側的狐狸,那模樣形態,跟她想象中的狡猾狐狸簡直如出一轍。
舞臺造景中的明月燈不知什麼時候被替換成了火堆,狐狸雪白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隨着音樂的轉調,森林深處傳來幾聲兇惡的咆哮聲,氣氛徒然變得陰森詭異。
然而幾聲咆哮過去,老虎的身影卻遲遲不見出現。
林覓心中一跳,面具……也不知道他們的面具有沒有送到趙小川手裏,他應該就是今夜的老虎扮演者。
又是幾聲惡虎咆哮,老虎依舊沒有出現,場下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然而很快,音樂聲變得威嚴肅穆,老虎終於登場,林覓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火光中,老虎和狐狸的身影漸漸交織在一起,林覓一陣恍惚,臺上的動作突然變得熟悉起來,最後跟她第一次進月神殿時在窗外看到的情景重合。
狐狸原來就是周牧聲。
她前幾天去月神廟看排演不是在聽趙小芙說話,就是在胡思亂想和發呆,居然連周牧聲演什麼都不清楚。
好歹他也兢兢業業地接送了她好幾天呢,林覓心中浮現出一絲絲細微的不好意思。
看向舞臺的那一剎那,恰好就跟那隻狐狸對上了目光,狐狸目光幽深,面具上的眼尾上挑,看上去就不懷好意。
狐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幾秒鐘,林覓覺得很不自在,來回看了一圈,周圍座無虛席,坐滿了人,從那個方向看過來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點吧。
再說了,就算看得清也未必是在看她。這麼想着,心裏輕鬆了不少,林覓懶懶地靠在座椅上,看完了這場表演。
周牧聲演完後回到了後臺,額頭的汗順着棱角分明的臉一路下滑,最後消失在白色的衣領裏。夏天本來就熱,場上還添了那麼多火把,簡直要把人活活烤死。
沒等他擦完汗,趙小川從後面攬上他的肩膀,熱氣就噴了過來,“累死了累死了!老二,喝點東西去?”
周牧聲一臉煩躁地抖掉他的胳膊,本來就熱還他媽湊這麼近,沒好氣地道:“不去。”
趙小川不死心地接着問:“真假啊兄弟,晚上都沒喫飯,不餓?”
周牧聲語氣緩和了一些,“嗯,你們先去吧,別管我了。”
“行吧。”
周牧聲吹了半天空調,一身燥熱終於退了大半,起身走了出去,目光往觀衆席方向看,早就沒了林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