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的辦公室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坐在辦公室後面的人顯得更疲憊了。
“哦,段裏。”他朝我點了點頭,“坐下來吧。”
“先生,霍格沃茨特快馬上就開走了……”我猶豫地按着椅背提醒他,“還是說我今年暑假可以留在霍格沃茨?”
“我會用門鑰匙把你送過去——我們過會兒再聊這個問題吧——”鄧布利多顯得有點兒心不在焉,我很少見他這樣。
“門鑰匙?”我的手指嵌進了椅背內側的絨布,“但是,我至少可以經過車站和朋友們告個別吧?”
“我相信朋友帶來的力量無與倫比,但恐怕眼下不行,”鄧布利多看起來非常疲憊,我忽然覺得他是真的上了年紀了,“我還得對你說一聲抱歉,是我建議喬治韋斯萊先生不要在這個當口趕來學校的,儘管我知道他對你而言意義非凡……”
“我不在乎這個。”我悶悶地說,總覺得跟校長討論這個怪怪的。
“不,段裏,心裏有個重要的人不是什麼壞事。”鄧布利多對我笑了笑,“現在坐下來吧,我們快點兒結束老頭子的說教——我想請你告訴我,伏地魔在見到你時都說了什麼?”
我飛快地擡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還記得嗎,段裏?”鄧布利多繼續平和而耐心地問着,半月形鏡片兒後面的目光卻顯得特別銳利,“這對於我們來說事關重大。”
我的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那種感覺又來了,命運似乎又奏響了它的音符:“真乾淨……融合得多麼好。”
鄧布利多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衝我微微點了點頭。
“我是否過於仁慈,讓你們膽敢把我的身體弄得破破爛爛。”
“是什麼讓你背叛我,人?”
“我選對了。”
我一字一句地重複完,把自己緊握着右手的左手伸出來,一直伸到鄧布利多的面前,他也看見了——掌心下面的那顆小紅痣。
“我想你應該也意識到了,”鄧布利多說,“你在魔咒方面有一些特別的天賦,恐怕這就是伏地魔找你的原因……在你外公外婆將你接回家之前,你都和誰待在一起?”
“食死徒們……”我聽明白他的意思了,瞬時覺得嗓子澀澀的,“或許還有伏地魔本人。”
“那麼,我們誰也不能知道伏地魔對嬰兒時期的你做了什麼。”
“你認爲我和他有什麼聯繫嗎?”
“請原諒,我也沒能理出頭緒。”我覺得他說謊了。
“我媽媽,”我說,“如果食死徒設計她就是爲了要她生下嬰兒……我會不會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被改造成什麼怪物了?”
“我想我沒有看出來。”鄧布利多試圖讓氣氛輕鬆下來,但我不依不饒。
“先生,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選擇信任斯內普,但我願意獻出同樣的忠誠給你,隨你處置,我不想與伏地魔爲伍。”
“可我不會處置你呀,孩子。”鄧布利多喫驚的樣子就像我剛纔講了一個有趣的謎題似的,“我知道你充滿野心,也看得很清楚,很少有哪個具備此特質的巫師能拒絕伏地魔給予的力量,哪怕他們之間充滿仇恨。但……”
“先生,我不認爲我的資質就比伏地魔差到哪裏去。”我的音調不由得又變得傲慢起來,“您不必擔心我某一天會投靠他。”
鄧布利多說完對桌子上的糖罐做了個“請”的手勢,那裏面是空的——是個門鑰匙。
“我要去哪,”我沒有碰它,“費格太太家,還是格里莫廣場?”
“阿拉貝拉家沒有完備的保護措施,格里莫廣場是屬於小天狼星的——”但他死了。鄧布利多停下來看着我,似乎想確定我對此事是否有感覺。
“我以爲哈利會繼承那棟房子。”我沒有迴應鄧布利多的目光。
“事實上他也會,小天狼星把一切都留給了他。只是布萊克家的祖宅可能有某種魔咒,確定只有姓布萊克的人才能擁有它,如果是這樣,貝拉特里克斯(她曾經姓布萊克)隨時會帶着食死徒出現在那裏。”鄧布利多非常耐心地對我解釋。“我得讓你和哈利暫時先待在一起,只要你在他身邊就是安全的,湯姆不會到那兒去。”
我以爲鄧布利多的意思是:和哈利一起待在陋居。所以當我站在女貞路4號的門牌號前面,看着尖叫的達力的時候,我幾乎想掉頭逃跑。
“又一個,難道你們把我家當作孤兒院不成!”哈利的姨夫攤開兩隻胖手仇恨地盯着我,我揹着一個巨大的雙肩包站在一顆老槐樹底下不說話。得了吧,沒什麼好爭的,誰叫你自己沒有家。
我覺得鄧布利多有點可憐,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因爲我在這個麻瓜面前和顏悅色地做保證。二樓貼上一個影子,哈利波特蒼白的臉在面向我時露出一個微笑。
包裏的安格尼用爪子使勁兒推我的背,我開始害怕她會發出聲音。
我把安格尼的小貓們分別送給了潘西、格蘭芬多的艾莉婭和佩蒂爾姐妹,沒有起名字的那隻最後則給了平斯夫人。至於我那根斷掉的魔杖,鄧布利多說他會幫我交給奧利凡德先生修理。
“我們不能接受有兩個像他這樣的人待在我們家裏!”哈利的姨媽盯着我的臉,飛快地指了一下二樓的方向,“請快別像這樣在我家門口站着了!”
“我很高興,你們想起門廳是能用的。”鄧布利多禮貌地回答,將手臂筆直地伸出去,對哈利的姨夫姨媽做出了一個堅持的邀請。“段裏,請你等在這兒。”
我聽話地待在樹蔭底下,擡頭看看哈利的窗子(他已經不在那兒了),接着聚精會神地盯着隔着一層玻璃的德思禮夫婦的臉——困惑、恐懼、憤怒,嘴脣快速地翕動——我徹底垂下腦袋,用鞋尖撥弄草皮上不規則的草尖兒。
“別碰我的草坪!”哈利的姨夫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暴呵一聲衝到窗戶邊上,“要是想我們收留你,手腳就得放規矩點兒……”他說着忽然打了個寒顫,回頭瞧着同樣站起來的鄧布利多。
“我想我告訴過你們。”鄧布利多的聲音難得地帶了些慍怒,他把窗戶關上了,讓我沒法聽到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