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天還沒全亮呢。沐雲舒正四仰八叉卷着被子夢周公,睡得香甜。雲渺蹬蹬蹬跑了進來,伸手就把沐雲舒從錦被裏拽出來,不住地前後晃着。

    “小姐,小姐……快醒醒小姐。”

    “好雲寶,你快饒了你家小姐我,讓我多睡會吧。”沐雲舒眼睛還沒睜開,帶着清晨獨有的沙啞嗓音。

    “是大夫人!大夫人那邊悄悄派人送了個包裹過來,指了名是給小姐你的!”雲渺不知道爲什麼,壓低了嗓音,像是怕被誰聽見。

    大夫人那邊都不跟自家府上聯繫好久了,也不許府上人去安樂坊那邊找她。之前每次大夫人和自家小姐還有幾位夫人見面,都是去更偏僻的別莊,小心翼翼地,生怕被誰發現了去。現如今,更是連別莊都沒再去。雲渺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都有兩三年沒見過大夫人了吧。

    雖然自己不懂,但小姐和其他幾位夫人都說,這是大夫人爲了保護她們。所以雖然不住在府上,但大夫人,一直都是家裏的一份子,是永遠的大夫人。

    沐雲舒稀裏糊塗地應了一聲,倒頭又滾回牀裏邊。

    ……

    反應了好一會,蹭地從牀上躥了起來,轉身一把逮住雲渺的衣袖。

    “你剛剛說,誰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大夫人啊,派人送到後院小門外,又匆匆走了。”

    沐雲舒頓時睡意全無,一雙眼睛簡直能冒出精光。

    “東西呢,東西在哪?!”

    “在外間呢,荀青送過來的。”

    話還沒聽完,沐雲舒擡腳就往外間衝,連鞋都沒顧上穿。

    外間美人榻上放着一個小小木盒,雕花細緻精美。

    沐雲舒屏住呼吸輕輕掀開蓋子,最上頭是一張桃花箋,其後是——一沓銀票!

    一沓哦,是一沓。

    沐雲舒狠狠抽了口氣,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生平第一次,不是,兩輩子第一次擁有那麼大金額的現鈔。沐雲舒眼前彷彿有漫天的銀光閃閃,直亮瞎她的眼。

    發財了,這下真的發財了!

    曼娘有錢,她知道,但真沒想到這麼有錢啊,出手就是一萬兩銀啊!

    現在立刻想去網上開啓話題【論自家有個富婆是種多麼愉快的體驗】狠狠秀一把。

    “雲寶。”

    雲渺在後頭也看得一愣一愣,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誒,小姐!”

    “你掐我一把,看看這是不是我早晨沒醒,做夢呢。”

    雲渺作爲小姐的忠實跟班,言聽計從,二話沒說,狠狠地對着沐雲舒的胳膊就是一把。

    “嘶—雲渺!”沐雲舒摸着胳膊,“你都要把我掐出烏青了!”

    “小姐……”雲渺有些許心虛,神不知鬼不覺自己就真下手了,“疼的,不是夢。”

    沐雲舒一頓,繼而傻笑開來,不是夢!

    捧着錢匣子樂呵了好一會,沐雲舒才記起還有張箋。

    打開來,是曼孃的字跡:

    錢是我這些年攢的私房,正經銀子,放心用。本都是留給你的嫁妝,將來,可拿不出第二份了。

    大膽去吧,做你想做的,再不濟,還有我替你撐着呢。

    陡然間紅了眼眶,水意模糊了視線,只感覺胸腔,到鼻尖都有一股熱意冒出來,吸了吸鼻子,沐雲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脣角。

    原來,這就是背後有人撐腰的感覺嗎?

    既酸澀又溫暖的感覺。

    曼娘,謝謝你……

    “雲寶,替你家‘公子’更衣!”

    “是,公子,我們今天去哪?”

    “去做想做的,也該做的事情。”

    --

    天色漸亮時,側靠在門背後牆角的鬼面已悄然睜眸。一雙眼毫無睡意,即便未刻意,也帶着冷厲的寒光,如夜間孤身覓食,藏於草叢中,伺機而出的獵豹,哪怕受傷,也是最危險的獵食者。

    沒有動作,沒有言語,甚至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難得的,因爲這次受傷,鬼面放空了腦袋,不再去想陰謀詭計,鬥爭傾軋,不再去想要了誰的命,你死我活。

    就這麼空空如也地待着。

    ……

    直到門外再次傳來一蹦一跳的腳步和女子不成調的哼唱。

    一手拄刀,一手撐地,鬼面有些艱澀地起身。

    咚咚敲門聲隨即響起,“紀大哥,你醒了嗎?”

    側耳聽着,外頭除了她再沒有別人,鬼面才把門拉開。

    沐雲舒立於門外,在房門開啓的瞬間帶上了甜甜的微笑。

    “紀大哥,早呀!”

    眼前女子一身天青色長袍,頭髮高高紮起一束,只簡單簪了個玉環。未施粉黛,只微微加粗了眉毛,本就精緻的臉龐更添一分書生氣。手搖一把摺扇,就這麼大咧咧笑着,真像是誰家的明麗少年郎。

    鬼面眼瞳微動,似有一道光滑過。

    點頭致意。

    “紀大哥,我讓丫鬟把我那小院裏一個庫房收拾出來了,您看,要不您還是搬到那邊去吧。我那兒清淨,沒什麼人進出的,白日裏我也不在,不怕打擾,你也好安心養傷。”

    鬼面皺了皺眉,“不妥,女子閨房,不便入內。”

    ……

    沐雲舒聽到這話足足愣了十餘息,快速眨動着眼睛。

    這是認真的嗎,這是一個冷酷殺手該說出來的話嗎?

    一時之間,相對無言。

    沐雲舒訕訕笑了兩聲,“不妨事,我院子裏房間多,您不往正間去就成,我們府上不講究那些。這邊着實有些不便,就怕有人衝撞了紀大哥,你也多有不便。”

    說罷直接拽過鬼面的手,往他掌心放上一串鑰匙和一張紙,“這是房間的鑰匙還有過去的路線,紀大哥,你應該可以自己,悄悄地過去吧?”

    鬼面還有些恍惚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東西,沐雲舒招了招手,已經跑遠了,

    “紀大哥!我先出門啦,你安心養傷哦!”脆生生的,語調上揚,像春日裏頭的翠鳥。

    感受着手腕上殘餘的溫度和那抹滑膩感,鬼面有些不適,她不懂分寸嗎?

    --

    在門口等着沐雲舒的雲渺,也早就換上了一身小廝的衣服。見沐雲舒出來,忙迎上去,

    “小姐,不是,公子,我們真要留那人在院子裏住嗎?”

    雲渺的小臉皺皺巴巴的,滿臉的不樂意。

    “是呀,怎麼啦?”

    “他看起來,不像個好人,很可怕的樣子,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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