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悅回頭看去，認出人來，慌錯之中立即拉回了華絡，發令奴人們退散去。
明德伸着脖子要往院子裏看。
華悅腳下挪動開兩步，擋住了身後倒下的人，柔聲問，“是將軍有事找我們嗎？”
華絡沒看清楚人，只感覺華悅扯了扯自己的衣裳，便跟着僵硬得退了半步。
明德道，“這院的動靜太大了，擾得我家將軍難以入眠，故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華悅趕緊回道。“老房子裏喂的一條狗咬了人，下人們正要處理掉。”
華絡跟着華悅附和道，“是，是。”
“如果還未弄完，那就勞煩這幾日安生些，等我們離了再處理。”
華悅笑着點了點頭，“知道了。”
……
那座院子終於安靜下來了。循穆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覺得心靜了許多。
這事他原本不用過多理會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聽了一會後，還是叫明德過去了。
或許，只是不該在這安靜的雪夜裏如此糟雜吧。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知道幾更的天了。衆人退去，長玉的院子裏終於又恢復到了一如既往的寂靜。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任由着風的擺弄，肆意的飄灑着。彷彿要將地上倒下的人覆蓋掉一般。
小圓逐漸轉醒，她的身上也受了一些傷，不過遠沒有她家姑娘受的傷嚴重。小丫頭一把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拂去了長玉身上堆積的雪。不大的手竄着她家姑娘的衣服。拖着她踉踉蹌蹌地往屋子裏返去……
中院，太史寰書房內。
張氏端了一杯熱茶要呈給太史寰。
太史寰擺了擺手，臉上怒意還未消散。“好在小將軍沒有將此事鬧大，不然可就真釀成大禍了。”
張氏將熱茶放下，“夫君消消氣，這丫頭確實是太不懂事些了。關她幾天也好讓她長長記性。”
太史寰嘆了口氣，想着什麼，突然又站起身來，“這事不成，自家府內的人尚能鎖住消息，那小將軍和他的人難確保，我明天還是要去趟將軍府。”
張氏訝然，“夫君是何意？”
“給她說親。”
張氏反應了好一會纔出聲，“可是人將軍也不見得會同意啊。”
“她雖非我所生，可外人皆知由我教養大。此等蒙羞之事要是流傳出去，太史一族族內待嫁女子以後該如何自居？我只能丟下我這張老臉求別人納回去，方纔能保住太史一族清白的名聲啊！”
張氏愣住了，沒料想到事情竟會是這個走向。良久，她只得在慌錯間跟着嘆了口氣。
中院，大夫人房內。
四周奴人屏退，宋喜家的惶恐的上前來，“她能想着這個法子抓着將軍，說明心思還是不淺的。夫人可不能將她想輕了！”
大夫人此刻眼神凌厲，與先前在太史寰面前全然不是一副模樣。
“原先只想着讓她不知覺中病死。不想她這副身子骨還能拖了這麼久。倒讓她抓着機會了。”她道，“既然如此，你想着法讓她這兩日便趕緊死了吧。”
“是，夫人。”
……
長玉醒來之時，小圓在她邊上已經睡着了，雙手緊緊圍繞着她，一張孩童般稚嫩的圓臉上有幾道細細的血痕。
小圓被驚醒，見她醒來，眼淚跟着一同掉了下來，“姑娘你醒了，餓不餓？我去拿些喫食來。”
她張口欲要說話，卻發現發不出聲來。
小圓一愣，忙從旁邊的案几上給她倒了碗水來。
寒冷臘月飲下冷水，猶如吞冰。長玉顫了顫，將水喝下去。而後又緩了好一會，纔開口微聲說道，“小圓，你趁着他們還沒來先逃吧。”她逼迫着自己的語氣冷靜下來，“我死，總不能連累你。”
小圓哭着說，“姑娘這麼說就當真是要我死了。我從小被買來做奴人，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長玉緩緩伸出手去，撫了撫這個十幾歲小丫頭。
“姑娘，我們還是可以活下去的是嗎？”小圓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雖然還小，可是跟了她這麼久，是能察覺到她心裏有做打算的。
長玉苦笑了聲，“也許吧。”
如今只剩下最後這一根稻草了……
養女勾搭朝廷將軍的事傳出去，對他太史寰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勢必也是會有影響的。現在就要看這個侍郎大人會不會爲了這名聲，走一遭將軍府了。
門口突然傳來解開鏈索的聲音。
小圓害怕得直往長玉懷裏縮去。
昏暗的屋子裏，狹窄的木門被打開，隨着外頭涌進的刺眼光線。進來一送飯的奴從，他手中端了碗熱粥與幾碟鹹菜，放置在地上後便鎖門離去了。
小圓前去將米粥端了過來，熱氣從碗中飄出，長玉喝了兩口卻只覺得反胃。
她道，“先放會吧。”
小圓點了點頭，再起身時腿上沒力氣，徑直栽倒了。
一時間，瓷碗摔破，米粥撒了一地。
小圓哭着要拾起一些。長玉抓住了她的手，“算了。”
“姑娘對不起。”小圓說着又哭了。
長玉帶着一身傷痛從牀榻中半坐起，將她面上的淚珠抹去，“現在我也喫不下，晚一些再去求他們給點喫的吧。”
小圓抽泣着點了點頭。
午間外頭又下了一會雪，布簾窗子上破了個洞，時不時的有寒風夾雜着雪絮吹進來。屋子裏也不得暖和。
小圓趴在她跟前睡着了，她將自己的被褥分過去幾分。而後又嘗試着伸了伸腿，渾身上下處處傳來劇痛感，疼得她抽了抽。
腹中飢餓感傳來，她欲下牀去拿那幾碟鹹菜。
屋子裏卻跑進幾隻老鼠，往米粥和鹹菜那竄了過去。
她有些害怕，便沒有下牀，只由得那幾只老鼠肆意的將她們最後一點食物喫光。
其間有一隻灰老鼠過來喫米粥，這隻背上禿了一塊，似乎是被什麼燙傷的。她在牀上也無聊，索性看起了老鼠喫東西。
過了一會，老鼠們將食物喫乾淨了便跑了。
她下牀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回身只見角落裏一隻老鼠躺在那四隻腿顫個不停。
她疑惑地走上前去，認出是方纔吃了米粥的那隻禿背老鼠。只見它口中吐了些白沫出來，只小小一會時間，便嚥了氣。
她一驚，朝着跌了碗的地方看去。
莫非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