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戶驚覺上當,“我記岔了,是在六月。”

    顧錦榮冷冷道:“你既說與我娘情根深種,卻連兩人幾時見面都記不清,還好意思撒謊?你可知我娘如今是官夫人了,你以下犯上,污衊尊者,是要被抓進衙門受桚刑的!”

    順便比了個拿竹板夾手指的動作。

    又俏皮地望着上頭,“爹,您說是不是?”

    顧震霆暗贊女兒反應機敏,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胡屠戶只覺冷汗津津,本就浸透油汗的衣裳如同泥漿裏撈出來一般,他雖是幹着殺豬的行當,可從來只在那些畜生身上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自己半點沒覺得疼,然而,一想到衙門裏千奇百怪的刑罰將用在他身上,胡屠戶頓覺不寒而慄——莫非是殺生太多犯下的報應?

    不,不!他纔不信這個!胡屠戶忙拉着楊氏,“楊嫂子,你幫幫我,別讓他們關我進去!”

    楊氏忙不迭將他那隻油手甩開,她都自顧不暇了,哪有工夫管他的事?

    胡屠戶發狠道:“楊嫂子,別忘了是你要我這麼做的!先前保媒拉縴是你,如今壞人姻緣也是你,你這婦人的心腸怎麼比豬腎還黑?”

    顧震霆聽出苗頭,看向楊氏。

    楊氏的面色已如金紙,身形搖搖欲墜。

    薛氏亦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她知道嫂子向來與己不睦,可怎也想不到她會惡劣成這樣,毀了自己跟震霆的夫妻情分,對她有何好處?

    胡屠戶照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只是個殺豬的,哪裏敢妄做肖想?先前聽說隔壁的薛夫人生得漂亮,也確實起了貪戀,可人家如今是有夫之婦,我犯得着添亂嗎?還不是你這惡婦拿着銀子來誘哄,又說若不答應,就讓我那肉鋪開不下去,樁樁件件,半句可都沒冤了你!”

    楊氏早在他自爆陣腳時便迅速撲了下去,揪着他廝打下去起來,然而胡屠戶畢竟是個男子,雖遭捆縛,那把力氣豈是她捱得過的?

    不一會兒楊氏便錘落了兩顆門牙,頭髮也被薅掉一半,像個地獄裏爬出來的活鬼。

    哪怕顧震霆命人按住,兩方仍彼此唾罵不休。

    當此之時,一個面貌憨厚的漢子卻匆匆過來,哀求道:“倩娘,我知道她鬼迷心竅,都是我沒管教好,你大人有大量,饒恕她這回罷。”

    薛氏微微闔目,只覺身心俱疲,她對這兄弟的感情無疑是複雜的,固然他從未爲難過她,甚至當楊氏與自己口角時,還會站出來幫自己說話,但,仔細想來,他當真念過兄妹情分嗎?

    楊氏日日指桑罵槐,從她這裏蒐羅銀兩,又苛待衣食,他也只會口頭安慰,從來沒有教訓楊氏的意思——說是妻管嚴罷,就不怕惹禍上身連累自己?

    這陣子楊氏攪風攪雨搬弄是非,他未嘗不知道,怎麼現在需要求情的時候倒出來了?

    這樣的兄弟,不要也罷。

    薛氏道:“你若不想送她去坐牢,就休妻罷,也省得孩兒們面上有污。”

    漢子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竟要自己休妻?他都年逾四十了,沒了楊氏,上哪再找一個填房,肯嫁給他這樣帶三個孩子的鰥夫?日後怕是雞飛狗跳。

    待要軟語相求,顧錦榮站出來了,眼眶紅紅地看着他。

    漢子不由得意動,薛氏向來最疼女兒的,若她肯站自己這邊,必然有效得多。

    於是伸出手去,溫柔地道:“錦榮,來舅舅身邊。”

    顧錦榮貝齒微露,愉快地道:“舅舅,一想到你日後的收場,我心裏就高興極了,祝你好運。”

    比起真小人,僞君子無疑更可惡得多,她才懶得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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