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在一衆官員中脫穎而出,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膚非常的白,活像殿內的白燭。

    李嫺笑着走出去,翠竹和芙蕖對視一眼,互相摸不着頭腦。誰來了?

    她慢悠悠的走,故意停在宋易安一行人面前。衆人礙於禮數向她行禮。

    “臣等見過長樂公主。”

    “諸位大人不必多禮。”

    “殿下也剛好行至此處?真是有緣。”一個身着緋色官服滿臉諂媚的官員開口。

    有緣?誰和你有緣?

    “對呀,是挺有緣。諸位大人移步殿內吧。”

    “殿下先請。”

    李嫺也不扭捏,轉身前往殿內。

    今日的宋易安和她之前做阿飄時看見的宋易安不同,之前的宋易安身着淺色常服終日眉頭緊鎖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今日的他雖依舊呈高冷之態卻不見愁眉。自己的死對他打擊真的那麼大嗎?難道他當真對自己情根深種?

    她帶着滿腦疑惑入了殿。

    衆人見她離開,紛紛擡腳緊隨其後,其中一雙手拉住宋易安。宋易安轉頭看向自己的好友。

    “子瞻,你之前是否與公主相識?”杜文修低聲詢問。

    “不識。”

    “那她爲何一直看你?”

    “子玉慎言!”

    杜文修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轉頭看向四周,觀察有無第三人聽見。

    宋易安看向李嫺離開的方向,方纔其實他也感覺到了一道火辣辣的視線,只是自己與公主從無交集,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李嫺剛踏入交泰殿一陣疾風駛來,一隻手臂自然而然的搭上她肩,力道之大差點將自己壓垮。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還來這麼晚,該罰。”

    “是你來太早了。”她伸手將肩膀上的胳膊拿下來。

    來人正是她的青梅竹馬顧時霖。此時的顧家還未遭逢變故,顧行洲還是風頭無兩的威北大將軍。顧時霖還是肆意灑脫的顧小公子。

    “給你,這是我前些時日陪父親去北方平亂給你尋的珍珠。一共有兩顆,母親一顆,你一顆。”少年遞給她一個雕花漆盒。

    她打開鎖釦,一個稍微比東珠小一點的粉珍珠映入眼簾。

    哪怕她自小在宮中長大,見慣了奇珍異寶,也不免眼前一亮。不過上一世自己已經見過,這一世便沒那麼激動。

    “你不喜歡嗎?”少年緊張的看着她。

    “喜歡,我一定會好好珍藏。”說完怕他不信還往懷中攏了攏。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少年難掩喜色,嘴角都快壓不下去。

    “陛下駕到!”

    門口傳來太監的喊聲,衆人跪下行禮。陛下在最高位置落座後,便吩咐衆人起身。

    隨着皇上一同前來的還有靖王和淑貴妃,皇后稱病未至。宣慶帝子女緣薄,只有一兒一女,因此對子女分外寵愛。

    “阿嫺,今日是你生辰,想要何生辰禮呀。”

    宣慶帝滿面笑意的看向她,前世李嫺只覺慈愛,今生分外噁心。

    “皇恩深似海,父皇肯屈尊出席長樂的生辰宴,於長樂而言已是最好的生辰禮。”

    “哈哈哈,咱們長樂長大了。”宣慶帝轉頭對淑貴妃道。

    “全靠陛下平日的悉心教導,不然臣妾可管不住這皮猴子。”

    淑妃雖然是在對宣慶帝講話,眼神卻瞟向李嫺。

    她今日是怎麼了?剛纔的回答雖然哄得陛下開心,卻帶着幾分疏離,平日她不是最黏陛下嗎?

    這時絲竹聲起,舞姬入內。諸女搖曳生姿,曼妙輕靈,衣袖舞動仿若九天仙子下凡塵。宣慶帝與諸位臣子推杯換盞,淑妃則招待往來官眷,殿內一片祥和。

    李嫺覺得無聊,藉口更衣離開了宴席。

    “殿下,去湖心亭坐坐,散散酒氣吧。”

    “好。”

    三人向湖心亭的方向走去,行至一半,旁邊竹林內傳來對話。

    “待會兒你只需將宋大人引至湖邊,夫人便會保你母親和幼弟平安。”

    “是。”

    聽聲音是一老婦人和年輕小姑娘,她們口中的宋大人又是何人?不會這麼巧便是宋易安吧。

    二人走後,李嫺吩咐芙蕖跟上去。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牛鬼蛇神敢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生事。

    李嫺回到宴席剛坐下靖王便走過來。

    “阿嫺。”

    “皇兄。”

    “本以爲阿嫺今日會主動鬧着來要生辰禮,不曾想皇兄等了許久也不見你過來。沒辦法皇兄只有親自過來送禮了。”靖王滿臉寵溺的看向她。

    “因爲長樂瞭解皇兄,皇兄一定爲長樂準備了極好的生辰禮,所以長樂纔不急。”

    她伸手挽過靖王,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還不停的用頭輕輕蹭,像尋常百姓家的女兒給自家兄長撒嬌一樣。

    “你啊,行了別蹭了,再蹭髮髻該亂了。給你尋了匹汗血寶馬,今日被前朝的事絆住腳,明日一早便給你送進宮。有時間來家裏坐坐,你皇嫂前兩天還在念叨你。”

    “好,長樂剛好也想念靖王府廚子做的梅花香酥餅呢。”

    靖王看着她無奈的笑了笑,剛好有官員找來,他便離開了。

    “殿下。”

    這時芙蕖打探消息歸來,附耳稟報。

    那位老婦人是戶部尚書的夫人劉氏的心腹,那年輕女子名喚心兒,原是蕭家一遠方表親,因家道中落被送入宮做宮女。這位蕭大人也是位“人才”,原配夫人在世時便寵妾滅妻,夫人過世後更是將妾室扶正。當時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久居深宮都略有耳聞。

    “那個老婦人呢?”

    “被我們的人控制起來了,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還沒等審問一股腦全招了。”芙蕖鄙夷道。

    像她們做奴僕的最看不起的便是叛主之人。

    “他們口中的宋大人是宋易安嗎?”

    “殿下怎知?”

    李嫺手中的酒杯攥的生緊,雙眼無神看向遠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此時的她生氣了。

    居然敢覬覦自己看上的人,還用此等下三濫的手段,當真活膩味了不成。自己倒要會會這個蕭二小姐是何許人也。

    “盯着宋大人的行蹤,若宋大人離席便來喚我。”

    “是。”

    芙蕖離開後,她端了杯果酒走向宣慶帝和淑貴妃。

    “今日雖是孩兒的生辰宴,然孩子最該感謝的便是父皇和母妃。若無父皇和母妃便無今日的長樂。長樂敬父皇母妃一杯,恭祝父皇母妃福壽綿延。”說罷仰頭飲完整杯酒。

    淑貴妃被她一番話感動的眼含淚花,宣慶帝也充滿着讚許的點頭。

    “你平日不曾喝酒,今日已飲許多,可不許再飲了。”淑貴妃擔憂的看向她。

    母妃不知,孩兒飲過的烈酒加起來可能比您平生飲過的還要多。在韃靼時,韃靼人喝酒如飲水,他們也強迫她喝。先是一杯兩杯,後來是一壺兩壺。再後來自己不高興的時候喝,麻痹自己的時候喝,想念家鄉的時候也喝。漸漸的自己變成了一個酗酒的酒鬼。

    “是,都聽母妃的。”李嫺順勢放下酒杯。

    “今日高興,多飲幾杯也無妨。不過時辰也差不多了,該朕獻生辰禮了。”宣慶帝起身。

    “諸位愛卿,隨朕移步殿門。”

    “是。”衆人齊聲應和。

    宣慶帝拉着她的手一起往殿門走。

    剛至殿門天空忽然傳來一聲響,接着是噼啪聲,那是煙火綻放的聲音。橙色的煙火在天空仿若一朵朵金菊,漂亮極了。

    “阿嫺,好看嗎?”

    “美則美矣,卻無新意。”她說出如上一世相同的回答。

    一旁的淑貴妃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眼神指責她不該如此回答。

    “驚喜馬上就來。”宣慶帝也不惱,依舊笑呵呵。

    李嫺心想,他可能真的有愛過自己,只是父女親情終究敵不過巍巍皇權。

    這時有人發出驚歎,人羣開始騷動。她擡頭看向天空,此時綻放的是藍色煙火。藍色煙火本已不多見,更珍奇的是煙火圖案。

    衆人可以清晰看出圖案的主角是個小姑娘,先是蹣跚學步,後是肆意奔跑,接着是她讀書、刺繡、插花、騎馬

    這不是李嫺又是誰呢?還記得上一世的自己看到這一幕感動的淚流滿面,直言這是自己收到的最好的禮物。此時她只覺得悲涼,煙火雖美卻只綻放一剎,活像她自己。現在看似榮寵無限,等時間一到,自己也如這漫天煙火一般消失殆盡。

    “阿嫺,喜歡嗎?”宣慶帝詢問她。

    “這是長樂收到最好的生辰禮。”

    隨着最後一聲響煙火表演結束,宣慶帝先行離開。

    待他走後衆大臣才仿若打通任督二脈般,真正釋放開來。

    李嫺看見芙蕖向自己走來。

    “殿下,宋大人被人叫走了。”

    李嫺放下手中酒杯,讓芙蕖在前方帶路,自己在後面跟着她,看這架勢頗有一種捉姦的感覺。

    一直關注李嫺的顧時霖早就想來找李嫺,怎奈她一直在陛下身邊,現在好不容易陛下離開了,他剛要起身尋李嫺,顧將軍又拉住了他,非要引薦朝臣給他認識。

    顧時霖拒絕後再看向那個位置,哪還有李嫺的身影。

    此時的李嫺正跟在宋易安身後,期待稍後那場精彩的大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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