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噩夢。
夢醒了,現實與夢竟別無二致。
啊!
原來這就是現實!
楚熙躺在地上,緩緩睜開眼,天很藍,風很清,空氣中卻全是燒焦的味道夾雜着濃濃的血腥味,很是難聞。
她的身體很痛,尤其是肩膀下方被一劍刺穿的地方,非常的痛,那痛,是痛入骨髓般的痛。
但即便在這種痛苦下,楚熙的頭腦也絲毫不清醒。
想做一朵僻靜處生長的花,不受其他根系的影響與限制,安安靜靜的,自由自在的,長大,盛開,綻放,然後漸漸地凋零,最後在某一個時刻,悄無聲息的歸於塵土。
我又被捆住了,被愛。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我是喜歡你,但我的喜歡也只能到此爲止了,道不同不相爲謀。
最好的選擇就是對的嗎?不是啊!
你傷害我啊。
爲什麼?
爲什麼退讓後連身邊的人都會受到傷害?
沒有我,他們會過得更好。
爲什麼她可以逃掉?
救一個人而犧牲一個人,一命換一命,沒有意義。
對不起。
腦海裏涌進來的聲音和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楚熙只覺得腦袋脹痛,越來越痛。
身體的痛苦似乎因爲習慣了而在漸漸的減輕,頭痛卻越來越嚴重,而這痛讓她有些安心。
楚熙就那麼睜着眼躺着,呆望着藍藍的天空,動也不動一下。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面,紅色的絲一樣的根系從她的身體蔓延出去,蔓延出一片紅色的海,這片燒焦的土地上,死去的所有生物都成了她的養分,供養着她,讓她活了下去。
而將一切吞噬殆盡之後,它們收攏回來,就像從沒有出現過。
楚熙就那麼躺着,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了越來越近的呼喊聲。
“二小姐。”
“二小姐。”
那些人是在喊誰呢?
他們喊的人早已化作清風,吹過了這片被燒得黑漆漆的土地。
楚熙就那麼躺在地上,微微偏頭,看向了奔過來的那些人,然後看見了那羣人中閉着嘴落在後面的那名女子。
啊,是逃掉的那個人。
楚熙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一雙眼越來越亮,也覺得渾身越來越有力氣。
我和姐姐不一樣,她想。
姐姐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她想。
姐姐讓她逃了,我絕不會讓她逃掉,她想。
我可以殺了她,她想。
我能殺了她,她想。
我絕對會殺了她,她想。
看見那個女子的時候,楚熙突然就明白自己要做些什麼,自己要殺了她,替姐姐殺了她。
姐姐做不到的事情,她一定會做到。
在這個想法下,濃濃的疲憊襲來,眼皮越來越沉,她盯着越來越近的那個女子,緩緩的又閉上了眼睛,帶着笑容。
再醒過來,便已經是在雲上雪峯的房間裏,之前的事情楚熙有點記不太清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模糊不清的樣子。
“滿滿,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痛嗎?”察覺到袁滿呼吸的變化,陳曉龍立刻探過身,眼也不眨的盯着她,開口說。
從收到消息趕回來,他便一直守着她,連翹和紅豆也趕回來了,還有原離,雖然他的事情進行到了緊要關頭,但還是姐姐更爲重要,陳曉龍把他們三個都擋在了門外。
他現在做出這副關心人的模樣,只看着便覺得虛假,噁心,讓人想吐。
“滿滿,我知道你生我氣…”她現在臉上的表情是陳曉龍從未見過的,他頂着她那冷冰冰的視線,再次開口。
他的心沉甸甸的,像被人一把捏緊了一般。
“yue…”楚熙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更不想聽他說些噓寒問暖讓人噁心的話,聽了就想吐,她也真的直接翻身趴在牀邊,吐了出來,雖然也沒能實際上的吐出些什麼。
而聽到屋內傳來的這個聲音,守在門口的連翹、紅豆還有原離三人終究是忍不住闖了進來,開口:
“二小姐。”
“二小姐。”
“姐姐。”
“連翹姐姐。”趴在牀檐擡頭,楚熙看向連翹,喚了她一聲。
這一聲,連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紅豆和原離也是,兩個人都哭得嗚嗚的。
不過是離開了短短几日,袁滿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差一點連命都丟了。
“連翹姐姐,你們爲什麼喊我二小姐啊?我是楚熙啊。”仰着臉看着琥珀,楚熙有些搞不明白。
“你說什麼?”伸手去扶她的動作頓了頓,連翹才又伸手慢慢的將她扶起來,讓她緩緩躺下去。
“好奇怪,真君剛剛也喊我滿滿,姐姐呢?我看見她被刺了一劍,流了好多血,我給她輸了好多靈力,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對着連翹,楚熙的態度跟剛剛截然不同,她微微皺着眉,撅着嘴,說。
“…你覺得你是楚熙?”看着袁滿,連翹愣了好一會兒才理解到她的意思,開口問了一句。
“不然呢?”看着連翹,楚熙只覺得他們莫名其妙。
並沒有回答這句話,連翹只快步去將旁邊梳妝檯上的鏡子取了過來,然後放在了她眼前,道:
“二小姐,我知道楚熙沒了你受不了,但是…”話到最後,連翹眼裏含着淚,也有些說不下去。
楚熙卻已經沒有聽她在說什麼,她雙手接過鏡子,看着鏡子裏出現的臉,有些呆住。
鏡子裏的臉再熟悉不過,楚熙看過無數次,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鏡子裏的人也擡手碰了碰臉。
她伸手碰了碰鏡子,與鏡子裏的那隻手隔着鏡面相觸。
這是什麼情況?
她不明白。
她的頭又開始痛了。
救一個人而犧牲一個人,一命換一命,沒有意義。
對不起。
她聽見了這句話。
鏡子裏的臉是姐姐的臉,不是我的臉,可她現在是我的臉,可我是楚熙,不是姐姐,不是袁滿,不是這張臉。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發生了什麼?
姐姐呢?
姐姐呢?
猛然將鏡子一把摔出去,楚熙只覺得頭痛欲裂。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姐姐,這雲上雪峯好冷啊,我想去更溫暖一些潮溼一些的地方,在這兒我花都開不了了。
我是喜歡你,但我的喜歡也只能到此爲止了,道不同不相爲謀。
姐姐,我們去哪兒?你不等真君了嗎?
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