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
那些話是誰說的，楚熙還是袁滿？它們混雜在一起，糾纏不清，分辨不得。
而自己是誰，是楚熙，還是袁滿，她也已經分辨不得。
雙手抱着頭，楚熙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
而看她這個狀態，陳曉龍直接朝她施展一個昏睡咒，讓她昏睡過去。
紅豆和原離在一旁已經哭不出來，他們現在一門心思只在想袁滿這是怎麼了。
我在做夢，楚熙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清醒時候蒙上薄紗怎麼也想不清楚的事情，在這夢裏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這一日，本應該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日。
天很藍，風很清，空氣也非常清新，姐姐好不容易帶着自己下了雲上雪峯。
兩人一同去山下城鎮中喫飯也好，遊湖也好，賞花也好，不論是去做什麼，楚熙都很期待。
但這一路的興高采烈在碰到林蘇之後都化作了泡影。
她總是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來找茬，姐姐一退再退，她卻步步緊逼。
凡事先忍，一忍再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姐姐總說這一句話。
楚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姐姐對這件事就到了無需再忍的程度。
或許是姐姐找上真君，原離卻還是被罰跪一整日的時候。
也或許是她讓連翹和紅豆去幫原離的時候。
最後，她的身邊只留下了從她神識空間裏誕生依附靈花化身而無法離開的自己。
她究竟是在何時何地下了無需再忍的決心，只有姐姐她自己知道，旁人現在已經無從知曉。
“我哪裏招惹你了嗎？”看着領着十來個人又來找茬的林蘇，袁滿第一次這般問。
本想着帶楚熙去城鎮裏好好喫頓飯，遊湖，賞花，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袁滿現在都已經想不起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是什麼模樣，每次梳妝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她都覺得害怕。
她變成了她曾經最不喜歡的人，不住的退讓，懦弱，然後自憐自艾。
“哪裏招惹了我？二小姐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作爲真君的未婚妻，你的存在就已經很招惹我，怎麼看都是我和真君更爲相配吧，你若識相些，就乖乖的離開雲上雪峯。”被袁滿這般問，林蘇倒是也不隱藏什麼，她光明正大的直接說。
“他也是這個意思嗎？”雖然跟陳曉龍說了道不同不相爲謀，但結緣的玉佩袁滿還沒有拿回來，她得抽個時間去拿回來。
袁滿一邊反問林蘇，一邊這麼想到。
“有些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雖然並沒有聽真君說什麼，但林蘇一點也不心虛的，直接應下。
“是嗎？對不起。”袁滿低着頭，不置可否，她不想去想林蘇說的是真是假，反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是低頭對着手腕上纏繞的花藤說了這麼一句。
紅色的藤蔓扭曲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鐲子，上面開着紅色的細小的花朵，手一動，它就掉落下幾片花瓣來，緩緩在空中消散，很是可愛。
對不起這句話話音一落，她便猛然爆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明火術朝林蘇他們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
看到這裏，楚熙明白，姐姐她那時候早就有準備，她是故意的，那句對不起大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爆炸過後，這一片地方都是黑漆漆的，袁滿看着只狼狽了些的林蘇，嘆了一句：
“所以才說修士真的很麻煩，這樣都沒什麼事，皮糙肉厚。”這時候，她還能笑出來，雖然那笑已經不太開心。
你有沒有見人拼過命，楚熙想她是見到了。
一直幫着姐姐跟對方那些人打來打去，楚熙漸漸的也打出了火氣。
楚熙從誕生之初便被袁滿養着，從未見過血，赤金吞噬的本能她也從未使用過。
直到姐姐對着林蘇她們用了星辰墜，看着林蘇身上突然出現直衝姐姐而去的劍意，楚熙匆匆趕過去阻擋，卻也只阻擋了一下，它穿透自己的靈體之後攻勢仍舊不減。
楚熙就那麼眼睜睜看着它洞穿了袁滿的身體。
即便是在夢裏，楚熙都覺得自己的心也一下子被洞穿了，空蕩蕩的透着風。
多麼諷刺啊，作爲真君的未婚妻，真君的護身劍意竟然是在別人身上。
更何況這道護身劍意還直接洞穿了她的身體。
林蘇趁着這時機逃之夭夭，楚熙已經沒有心思管她。
再次把洞穿的靈體恢復聚攏，楚熙接住仰面倒下去的袁滿，一股勁兒的往她身體裏輸送靈力，她心裏知道，這不過是無用功，但她絲毫不敢停下。
她流了好多血，楚熙從來不知道人類的身體裏原來有這麼多的血，止都止不住的血，不僅把衣裳染紅了不說，還把地面都染紅了。
楚熙拼盡全力，即便把所有靈力都輸過去也在所不惜，卻被袁滿阻止了。
“救一個人而去犧牲一個人，一命換一命，沒有意義。”一把握住楚熙的手，拽了下來，拒絕了她輸進來的靈力，袁滿卻是笑着這般說。
然後楚熙又聽到了那一句：
“對不起。”她這般說。
這個世界無論如何她都還是習慣不了。
那句對不起原來真是對自己說的啊。
好殘忍，她好殘忍，爲什麼面對這一切的是自己。
楚熙哭着哭着卻是笑了。
紅色的絲一樣的根系從她的靈體裏蔓延出來，全部涌進了袁滿的身體，她的神識空間裏空蕩蕩的，只剩自己，如今，這副軀殼是自己的了。
楚熙看着這些，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臉是姐姐的臉，因爲，這副軀殼就是她的，只是現在是我的了。
再醒過來，楚熙是哭着醒過來的。
她是楚熙，但她已經不再跟他們聲明這一點。
這點在他人看來，便是她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接受楚熙消散的事實。
“滿滿，我已將林蘇關進戒律堂，要怎麼處置都聽你的。”再次來看袁滿，陳曉龍坐在她對面，溫聲道。
“如果我說殺了她呢？”盯着陳曉龍的眼睛，楚熙一刻都沒有遲疑直接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