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只是別走來時那條路,知道嗎?”
他來了雲上雪峯立刻便走,若是被林蘇瞧見,之前她裝的親暱便沒有任何用處,這一點是她不願意見到的。
而院子裏這些花爲什麼都凋謝掉,不過是因爲自己罷了。
這副身體,不知爲何總有些在灼燒着的感覺,很輕微,但忽略不過去,將根鬚埋進土裏,便會覺得好受很多,大約是吸收掉了它們的養分吧。
因此,這兩日楚熙總喜歡坐在一處發呆,什麼也不想,安安靜靜的把根鬚埋進地裏,放空自己。
看着陳曉龍應聲之後離去的背影,楚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微一擡手便從指腹處伸出了許多紅色的根鬚,他們隨着微風輕輕搖曳,還很細小,還很微弱。
一個月的時間,看來得想想其他辦法纔行。
作爲赤金花,吞噬的本能漸漸覺醒,她總覺得很餓很餓。
喫飯,修煉,怎麼做都覺得有些不夠。
“二小姐,真君怎麼走了?”二小姐心裏是有陳少爺的,連翹非常確定這一點。也因爲確認這一點,她便一直儘量想讓他們獨處,想讓他們多說些話,解開誤會,然後和好。
這一路上她特意落在了後面,慢吞吞到了門口,卻看見真君一個人離開。
看着陳曉龍遠去的背影,連翹快步進了院子,看着站在屋門口臺階上低着頭的楚熙,問。
走近的時候,她隱隱見二小姐擡起的那隻手附近有紅色絲線閃過,只那麼一瞬,但大約是看錯了吧。
“他見院子裏這些花凋謝了不少,便說去百草園挑些新的過來,應該還會回來。”自然放下手,楚熙雙手在腹部前交握,擡眼看向院子裏的這些花,語氣淡淡的,沒什麼起伏。
“百草園嗎?二小姐怎的不一同去,以往可是常去的。”往楚熙的方向走了兩步,連翹接着問了一句。最近一聽二小姐這般語氣平平說話,她便不由自主的小心起來。
“…沒那個心情。”花花草草的,姐姐喜歡,她可不喜歡。楚熙頓了頓,收回視線才垂眼回了一句,對於赤金來說,同類不過是養分。
連翹一聽這話也是一愣,她回首看向院子裏的花,一下子就想起楚熙,在衆人眼裏,楚熙是花靈,二小姐看着這些凋謝的花,想來也難免想到她。
“那二小姐先回房休息,我將這些收整一下,…房間裏的那個花盆可要拿出來?”話說到最後,連翹更加小心翼翼。
連翹提到屋裏的那個花盆,楚熙也才反應過來,那個花盆正是她往日裏待的花盆,頓了頓,纔開口對着連翹說:
“…不必。”
“好。”看着自家二小姐轉身進了房間,連翹才嘆了口氣,轉身看向院子裏這些花。
這些花以前都開得很好,如今卻凋落了大半,就好像這院子,冷冷清清,死氣沉沉,無甚生機。
既然要換新的,這些就都得清理出去,連翹看着院子,揚聲喊了紅豆。
她這一天到晚也不知在做什麼?時不時就找不着人。
而楚熙這邊,她一進屋,便徑直向擺放花盆的小桌走過去。
雙手把花盆捧起來,楚熙還能想起那時候的事情,想起姐姐臉上的表情,只是現在,它已經沒用了。
把它放回去,楚熙又盯着它看了半晌,卻是猛然伸手把它從小桌上一把推了下去。
啪嗒一聲脆響,她就那麼眼睜睜看着它摔得四分五裂。
她這時候的心情,她自己亦分辨不清。
連翹聽見聲音進來,便看見她低着頭默默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屋子裏暗暗的,她的臉也暗暗的,看不清表情。
連翹一邊快步往楚熙的方向去,一邊開口問:
“二小姐,這是…怎麼了?”
“…”沒有回答連翹的話,楚熙就那麼蹲着身,低着頭,伸手去撿那花盆碎片。
這一撿,指尖就是一痛。
“二小姐,我來。”一把握住二小姐的手,不讓她再伸手去碰,連翹開口鎮重道。
“嗯。”抿下脣,應聲起身,將流血的手指放進嘴裏吮了吮,是以往沒有嘗過的味道。
楚熙心裏突然就有了些想法。
雖然出門時候連翹和紅豆總有一個跟着,但避開她們一個人出去也並不難。
只要在房間放一個傀儡就好,姐姐的儲物戒指里正好有這個。
準備得當之後,楚熙目的地非常明確,自己非常熟悉的吳淞吳真人居所的後山,那裏各種靈植各種妖獸,足夠補充她需要的生機。
站在樹與樹之間的土地上,看着眼前掙扎不止的妖獸,楚熙皺着眉卻還是放出了更多的根鬚將其吞噬得一乾二淨。
以往從未曾做過的事情,如今做起來確實難以習慣。
“你這樣會死的。”聞着藍焰的味道過來,卻在味道的終點看見了楚熙,秦陽在樹後看她這般粗魯的將妖獸吞噬殆盡,忍不住出聲道。
“誰?”安安靜靜本以爲只有自己在的地方,卻突然聽見其他人的聲音,楚熙循着聲音看過去,很是緊張。
她的胳膊汗毛豎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吳真人半年前就出門遊醫,這後山應是沒有人才是。
“妖獸兇戾,你這般折磨吞噬它會死得很快的,你不知道嗎?”秦陽看着楚熙,從大樹後走出來,再次重複道。
“…我知道。”面前出現的人是楚熙從未見過的,這個從未見過不僅僅是說對方的臉,更說他的裝束以及給人的感覺。
楚熙看着對方,愣了愣纔回答說。
綠袍外搭白衫,耳朵上戴着綠色流蘇的耳墜,兩條綠色絲線夾雜着的辮子垂在胸前,發冠上也纏繞着綠色的髮辮,正所謂青衫煙雨客,楚熙只看着便覺得涼幽幽的滿是生機,她移不開眼神,也生不起敵意。
“…既然知道,爲何自取滅亡?”出世以來,秦陽覺得世人大多愚昧,懵懵懂懂的輕而易舉的便踏入死亡,他以爲她也是如此,卻未想並不是,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聽見她回答說:
“世間之事有所爲有所不爲,我這般做,自然是有不得不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