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有所爲有所不爲，這句話她聽得最多，但直到現在才徹底明白它的意思。
人世間的事情，有些事必須做，有些事又絕對不可以做。
但無邊的怒火在她心中鼓盪，一刻不停，逼得她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必須做的事。
“不得不做之事，指什麼呢？”站在樹邊，並沒有再往前走，拉進兩人的距離，秦陽只看着楚熙，追問一句。
“這可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倒是你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丹房後山？”他分明比自己厲害許多，自己卻對他生不起絲毫敵意，不僅生不起敵意，還總覺得想要親近，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楚熙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心下努力保持警惕，反問他說。
而雖然對對方生起了些好奇心，但她很快就要死去，秦陽只覺得自己並不會與她再有交集，便隨口敷衍說：
“你就當我恰巧路過此地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以爲兩人只有這一面之緣，未曾想世事着實難料。
“路過？恰巧？還剛好從蒼崖山派？”扯起嘴角，楚熙有些嘲諷的笑了笑，他說的這算什麼呀，敷衍也敷衍得太過直白了些。
這般直白，倒是讓人生不起火氣。
只抿脣微微笑了笑，沒有回她這句話，秦陽只想將話題拉回去，開口接着說：
“…你這般做，於壽數…”無益。
生命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纔有希望，一旦死去便什麼都沒有了，而她明明可以活下去。
秦陽這一句話只說到一半，這丹房的主人—吳淞便過來了。
吳淞，金丹後期丹修，與袁滿交好，加入這蒼崖山派也是爲她，半年前出門遊醫，今日將將趕回來。
“…二小姐。”秦陽說出門溜達一趟卻半天都未迴轉，吳淞乾脆自己出來找人。這一點上秦陽與二小姐喜好一致，總喜歡往植物多的地方扎。
往後山深處走了一段，看到楚熙的背影，吳淞有些遲疑。
這抹遲疑在看見楚熙正面之後確定了下來，說：
“你不是二小姐，你是…楚熙？”
聽見吳淞這話，秦陽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
楚熙，跟着吳真人進入蒼崖山派後，這麼名字他有聽過幾次，每次都是與另一個名字一同被提起，另一個名字他記得是叫袁滿。
“吳真人，未曾想第一個說我不是姐姐的人會是你。”看見吳淞，聽他這話，楚熙心裏倒是有些高興。
第一次醒過來，她便說自己是楚熙，但無一人相信。
也不知她們是真的不相信，還是隻是不願意相信。
“二小姐呢？”看着楚熙，吳淞心下一沉，頓在原地，問。
從知道二小姐出事，他便立刻結束了遊醫往回趕，緊趕慢趕卻還是沒有趕上嗎？
吳淞心裏不願意這麼想。
“吳真人心裏已有答案，不是嗎？袁滿，圓滿，不得圓滿，姐姐這名字取得不好。”楚熙沒有迴避吳淞的目光，她就那麼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回答說。
“二小姐是怎麼…”握緊拳頭，吳淞深呼吸好幾次，平緩了好一番纔開口接着問。
“這你得去問真君，問他，爲何林蘇身上的護身劍氣是他的？”說起這事的時候楚熙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帶着濃濃地怨氣。
她面上的笑也不是笑，而是恨。
但怎麼可能不懂呢。
而至於楚熙撒謊的可能性，沒有，吳淞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吳真人，我該回去了，告辭。”扔了個話頭出來，卻並不打算繼續往下說，楚熙根本不管吳淞現在是什麼心情，她只准備回雲上雪峯。
出來這一趟心裏的想法已經確定，真君過會兒應該也要回來了。
但臨走之時，她的餘光還是沒忍住落在了樹邊那人身上。
這是爲什麼呢？她不太清楚。
回去沒多久，雲上雪峯的院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
吳淞乾脆直接，立刻就來雲上雪峯拜訪，倒是在陳曉龍回來之前。
“吳真人，這位是？”連翹進屋守着二小姐，紅豆卻沒跟着進去，說實話，最近的二小姐，她着實有些應付不來。
院門本就沒關，聽見敲門聲，她擡眼看向門口，一眼就認出吳淞，緊接着注意力就被旁邊的秦陽分散了大半。
今日天氣不錯，但他似乎比天上的太陽更耀眼。
“紅豆姑娘好久不見，這是我在外遊醫時結識的友人，…二小姐怎麼樣了？”與紅豆打了個招呼，吳淞直奔主題。
“不太好，吳真人，我就跟你一個人說，我總覺得二小姐一下子變了好多，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說到二小姐，紅豆收回視線，專心致志，輕聲跟他道。
吳淞吳真人與二小姐關係一直非常好，紅豆心裏想了很多事，連連翹都沒有說，卻能跟他說出口。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看着紅豆，吳淞笑不出來，往下問。
“二小姐以前偏愛喫素，這幾日卻頓頓喫肉，她還喜歡一個人待在貴妃塌上發呆，恍恍惚惚的，也不再同我們說話。”那個貴妃塌還是二小姐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次出門去藥王谷時，紅豆從她閨房帶出來的呢，這麼多年，二小姐每次出門紅豆都會帶着它。
因爲確實是變了一個人，不對，這也不能說是一個人，楚熙以前是花靈，但現在呢？吳淞也搞不清楚。
他看着紅豆，心裏這般想，嘴上卻解釋說：
“生死之間走一趟，性子有所改變也是正常，二小姐大約有許多事需要重新思考，重新選擇。”如果二小姐真的活下來。
“是這樣嗎？”看着吳淞，紅豆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雖然很相信他，但還想再得到一次確認。
“是的。”點點頭，吳淞肯定的回答。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再次從他這兒得到肯定的答案，紅豆這才笑開了，鬆了口氣。
“連翹姑娘，紅豆姑娘，可否讓我二人與二小姐單獨說會兒話。”跟着紅豆進了屋，吳淞看着連翹，還是直接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說。
連翹聽見這話卻並沒有像以往那般自己做主立刻回答，而是等着二小姐表態。
這個表態她只等了片刻。
紅豆察覺到的變化，她亦有所察覺。
“連翹姐姐，紅豆，你們先下去吧。”楚熙看了看吳淞，並不意外，直接同意下來。
“是。”得到楚熙這話之後，連翹才應下聲，二人退了出去。
退出去的時候連翹還闔上了門。
吱吱悠悠的關門聲之後，屋裏沉默下來，最後還是楚熙率先開口：
“吳真人不打算介紹一下你身旁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