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是啊，你遠在藍海，所以蒼崖山派的事情你什麼也管不了，是嗎？”這個問題只有肯定的答案，一個根本說不過去的答案，楚熙知道，她知道對方也知道。
曾經關係確實是好，但人嘛，總會分些遠近親疏，有一般重要的，自然也有特別重要的，在柳幼珊眼裏她的師兄最重要，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姐姐根本不覺得意外，她只是盡她最大的努力，做她能做的所有事，然後，全軍覆沒。
這是蒼崖山派，陳曉龍的蒼崖山派，雲上雪峯的人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袁滿和麻一禾之間沒有利益糾葛之時大家皆大歡喜，而一旦有了糾葛，柳幼珊的天平自然而然就傾向了他，姐姐可以理解，楚熙亦可以理解，只是她覺得，既然做出了選擇，便不要奢望互相之間，一如從前，那樣未免太厚臉皮了些。
“……”楚熙這話一說，柳幼珊在她的視線下，怎麼也張不開口。
要管其實還是能管的，無論是更加嚴格的警告師兄，還是越過師兄直接插手，要做的話，柳幼珊都是可以做的，她只是站在師兄這邊，覺得師兄有分寸，什麼也沒做罷了。
如今被對方這麼一問，她只覺得自己啞口無言，無從辯解。
應該好好與她道歉，尋求原諒的，不論是哭也好，跪也好，但不知爲何，看着對方柳幼珊什麼都做不出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失去。
“柳姑娘，很多事情我們互相皆心知肚明，知情識趣一點，對大家都好，請回吧。”在姐姐眼裏，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不幫忙也沒有辦法，但在楚熙眼裏，這些都只意味着一點，你沒有那麼重要，僅此而已。
能修煉，修爲高，真好啊。
師兄師妹的，攜手不離不棄，真好啊。
“滿滿，是因爲原離的事情嗎？”即便明白已經失去，但還是想要做出掙扎，柳幼珊看着自己非常熟悉的一張臉，問。
“你覺得是便是吧。”只丟下這麼一句話，楚熙直接伸手拉住一旁秦陽的手，大力拉着人就進了院子，吳淞立刻跟了進去。
說要走，根本走不了，被楚熙大力拉着再進院子，秦陽都有些認命。
“連翹姐姐，紅豆，雲上雪峯，聽風樓與狗不得入內，麻煩去門口立個牌子呢。”一邊拉着人往裏走，楚熙一邊揚聲說。
她的聲音不小，不遠處的柳幼珊也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她是故意的。
“柳姑娘，失禮了。”二小姐與吳真人還有那位秦公子又進了前廳，柳幼珊卻還站在門外，連翹快步過去關門的時候衝她行了一禮，這才合上院門。
至於二小姐說的牌子，真的要立嗎？她一時也搞不清楚二小姐是說笑的還是認真的，便去問了紅豆。
“二小姐都說立，那就立唄。”二小姐追着秦陽出去，紅豆遠遠的看着，她與真君吵了起來，紅豆也遠遠看着，到如今與柳姑娘撕開臉皮，紅豆也還是動都未動一下，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慢吞吞的編着平安繩。
“萬一二小姐只是開玩笑的呢？”站在紅豆旁邊，看着她編，連翹還是拿不定主意。
以往她是很有主意的，但如今，她只覺得一顆心沒有着落，什麼決定都做不了。
“開玩笑，二小姐最近有開過玩笑嗎？連翹，二小姐不過是徹底從夢中清醒過來罷了。”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眼看着連翹，紅豆直接道。現在的二小姐更像是最開始醒過來的二小姐，這樣也好，這樣纔不會傷心。
“清醒過來。”重複一句，連翹垂着頭，看着紅豆手上還未完成的平安繩，還是感覺飄忽忽的。
“嗯，此間事了，我可是要跟着吳真人走的，你也想想自己吧，我先去做木牌。”平安繩已快編到一半，但現在已經靜不下心，紅豆將它收起，站起身，與連翹說到。
待在一起太久太久，互相之間什麼都瞞不了，這一次都心有疑惑，但都不願意說出來商討，只因爲一個人還可以說感覺錯了，兩個人呢？
即便是自己給自己的安慰，也晚一天算一天，越晚越好，但如今這句話一說，兩人都已心知肚明。
再說柳幼珊，回到聽風樓，她一直魂不守舍，看見麻一禾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師兄，你的分寸呢？”
“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林蘇會做出這種事。”而見着自家師妹，麻一禾也沒有找什麼藉口，直接認了下來。
出事那天，他是最快趕到的，二小姐那時候的樣子一直停在他的腦海裏，她從未受過這般重的傷，也從未這般奄奄一息。
“師兄去見過……二小姐嗎？”滿滿這個稱呼，想來是再也沒機會喚出口，她的態度那般堅決，以至於自己已經不敢再去見她。
“沒有。”垂下眼，麻一禾回答道，他怎麼敢去見她呢。
“爲什麼？因爲後悔，因爲愧疚，因爲沒臉再去見她，是嗎？”眼淚糊了滿臉，已經不成樣子，柳幼珊只覺得難受，難受至極。
“……是。”不似師妹這般外露，但後悔，愧疚，各種情緒同樣集結在心裏，麻一禾只能讓自己忙起來，唯有忙碌才能讓他暫時的遺忘。
一步錯，步步錯，早已無法挽回，無力迴天。
“我們到底在求什麼啊？”看着師兄，柳幼珊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她從未想過會到今天這一步。
麻一禾也是如此。
分明剛開始，他們只想過得更好一點。
但不知何時，路就走歪了，越走越歪，如今回首一望，已就見不着出發的地方。
他們此時的想法與陳曉龍的想法別無二致。
“九江，你爲什麼會給滿滿藍焰？你自己過得悲慘，就要別人也過得悲慘嗎？”回到劍齋，聯繫到九江，陳曉龍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陳曉龍現在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好，單看着九江就笑出聲來。
上下觀賞了他一番，九江卻是開心道了一句：
“是啊，看你過得非常不好，我就滿意了。”
這一句，很是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