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拎着茶壺，在門口對上九江的視線，半點不虛，大步的就邁進了前廳。
九江看着她隱隱急切的神情，接着跟秦陽說：
“你瞧，楚熙可是已經栽了。”
情之一事，向來莫名其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就像是中蠱一般。
“你先鬆手，我與她昨日才第一次見面，你想的未免太多。”一邊說話，一邊擡手將九江推離自己，秦陽語帶無奈。
一見鍾情這種事情，秦陽只在話本里見過。
“那又如何，想當年我與夫君初見，我在樹上，他在樹下，杏花落了他滿頭，我便決意要與他在一起。”順着他的力道，九江收回手，坐直身體，卻是想起了與自家夫君的初見，下山遊歷之前，她也從未想過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實際上就是發生了。
兩人如今雖然分開了點，但仍舊捱得極近，面對着面，腿挨着腿。
即便知道九江九少主心裏只有袁二哥哥，但楚熙見了心裏還是有些不得勁。
拎着茶壺進到前廳，楚熙直接插進他們二人中間，拿過桌上的杯子，給他們一人倒滿一杯茶。
而看着楚熙進來，秦陽一時也沒再順着九江的話往下說。
“滿滿，你莫不是忘了陳真君？”並沒有伸手去端那杯茶，九江只看着楚熙，說了這麼一句。
確實是忘了，楚熙手上動作一頓。
“九少主這話什麼意思呢？”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就木着一張臉，楚熙語氣也沒什麼起伏，問了九江一句。
“我的意思是，他已經黑臉了。”越過秦陽，九江看見陳曉龍的那張黑臉，心情不可以說不愉悅。
“那又怎樣呢？”並沒有因爲九江這句話就去看陳曉龍的臉色，楚熙頭也不回，根本不管他。
挑了挑眉，看楚熙這個反應，九江便也不說。
在這裏，在意他心情的人，一個都無。
陳曉龍坐在院子裏，看着前廳，那裏發生的事情以往也曾經發生過。
在二人還未互許心意之前。
如今見着，陳曉龍才發現嫉妒的情緒原來還在。
好幾年都未感受到的情緒，如今再一次清清楚楚的體會到。
“我與廣澤還有話要說。”看着楚熙倒完茶也不出去，就站在旁邊，九江便再跟她說了一句。
“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嗎？九少主以前哭得悽悽慘慘慼戚的樣子我都見過不是嗎？”一步不退，楚熙看着九江，直接回。
那時候誰能想到你後面還能化形，九江心想。
“你與我一同離開，可以嗎？”楚熙不出去，九江很多話也不便多說，她看着秦陽，只說。
即便他們倆只有些微可能，也要從源頭杜絕，該做的努力還是得做的。
楚熙一聽她這話，立刻就看向了秦陽，然後眼看着他點下頭。
合着昨天的仙人醉，就留了半天是嗎。
“嗯。”九江怎麼想的，秦陽心裏清楚，楚熙的眼神落在身上，他也知道，但看着九江，他還是點下頭，應下聲，讓她放心。
離開雲上雪峯，乘上飛行法器的時候，秦陽還是微微側頭望了楚熙一眼。
昨夜喝醉之後做了什麼，看來得後面再問吳道友。
楚熙站在院門口，似乎什麼都在想，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很是平靜。
秦陽的容貌她還記得，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嗎？她有些不確定。
唯有看見院子裏他種下的那株赤金，楚熙纔有些真實感，才能確定這個人不是自己所幻想出來的。
“滿滿，你對我已經徹底沒有感情了嗎？”九江一行人離開，陳曉龍讓吳淞和紅豆、連翹退出去，院子裏就只剩他們兩人，陳曉龍看着楚熙，問了一直在想的這個問題。
“真君覺得呢？以往說的話難道都是說笑嗎？”姐姐分明早就與他說了個清楚，楚熙看着陳曉龍，全是不理解，他與他最開始的模樣也是天差地別。
時間真是厲害，讓喜歡的人不再喜歡，討厭的人越加討厭，世間萬物都在變化，唯有變化恆久不變。
“那你讓我配合你，就只是爲了做給林蘇看嗎？”開口問了第一句，後面的再問出口也不覺得困難，曾經追根究底的性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改變。
“真君果然聰明。”看着陳曉龍，慣性的笑容又掛在了臉上，楚熙這句話說得有些嘲諷。
是啊，陳真君一直聰明，姐姐到底遇上什麼事情他怎可能不知呢
若他當真在意姐姐，姐姐根本不可能落到那般境地。
若他當真在意姐姐，蒼崖山派的其他人根本不敢拿捏她。
就因爲每逢月圓便要服用丹藥續命，被人拿捏到死。
可這丹藥分明是姐姐的父親用重寶換來的。
“若我不配合你呢？”她全然一副不在意自己的樣子，陳曉龍覺得心裏在滴血，費力地反問出一句。
她會跟自己鬧起來嗎？像以前一樣。
“真君知道林蘇最後成功讓我命懸一線的招數是什麼嗎？”聽見陳曉龍這話，楚熙面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只看着他，問了他另外一句。
“……”趕回來的時候，麻一禾已經給她用了生骨融血丹，這個問題，陳曉龍還未問過。
“是你給林蘇的護身劍意啊，你瞧，多麼奇妙，未婚夫的劍意差點就奪了未婚妻的命。”差點，哪有差點，分明是已經奪了未婚妻的性命。人死燈滅，姐姐的魂魄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他卻還在這兒感情不感情的，看着便覺得礙眼，以前怎的不見他來，楚熙戳人刀子的話說得格外順當。
而聽她說出護身劍意，陳曉龍整個人怔住。
她那些態度一下子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護身劍意？”他確實有給過林家一道護身劍意，但林家給了誰他從未關注過，原來是在林蘇身上嗎？他現在才知道。
“那道劍意，迅猛絕倫，兇悍無情，可真是厲害至極，陳真君果然名副其實。”對上陳曉龍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楚熙倒還開口誇了一誇。
那道劍意之下，姐姐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你知道它洞穿了我哪兒嗎？肩膀往下，心臟往上一點，這個位置。”話說到最後，她還伸手拉過陳曉龍的手，將他的手放到了曾經受傷的那個位置。
那個傷，是致命傷。
就是從那個位置，流出怎麼止也止不住的紅豔的鮮血，浸透身下那小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