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張懷沉默了一會。

    “問題不在誰來處理這件事,問題在於我聯繫不上楚哥了。”

    隨後,張懷又補充說:“我知道你和楚哥的關係不一般,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楚哥本人,你不能夠代替他做決定,我所有的處理方案都必須楚哥看過了才能實行。”

    張懷說的不無道理。

    周清和望了眼病牀上臉色蒼白,還在昏睡着的楚空青,抿了抿脣,“博愛醫院,706號房。”

    說罷,周清和掛了電話。

    背靠着椅子,無力地仰面半躺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憶起來,找到楚空青的房間也有個監控顯示屏,和他房間裏的一模一樣。

    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些。

    就像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連環局。

    如今對他們來說是突如其來的監控視頻威脅,說不定也是這場局提前安排好的其中一環。

    幕後黑手是誰?

    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周清和擡手橫壓在眼前,遮住眼前晃眼的白熾燈。

    他向來自由散漫慣了,從小被家裏人保護地極好。

    二十二年的成長路上幾乎沒遇到過什麼大風大浪,也從未被構陷污衊過。

    如今被捲進這麼一場局中,竟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在護住楚空青的前提下,揪出背後的人。

    上一次在劇場,楚空青推開了即將要被架子砸到的他,自己的肩膀卻受了傷。

    那時他就在想,要是被砸到的是他,該有多好。

    過去了這麼多天,現在周清和的想法相較於先前的,改變了一些。

    他不單純地渴求替代疼痛,而是希望自己的羽翼能夠更豐滿,能夠將楚空青完完全全包裹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

    沒有一點實力的支撐,想要護得住人就只是紙上談兵。

    周清和有了大概的設想,從口袋抽出手機,着手四處聯繫人。

    半響過後。

    病牀上的楚空青醒了過來,輕咳了幾聲。

    聽見聲音,周清和放下手機,動作迅速地倒了杯水,而後攙扶着楚空青坐起身,小心輕柔地給他喂水。

    乾涸的喉嚨得到了滋潤,楚空青舒服了不少。

    扭身看向眼圈發紅的周清和,一驚,想要先開口寬慰幾句。

    嘴裏一陣刺痛襲來,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周清和大拇指壓上楚空青的下脣,制止他,“你舌頭上有傷口,上過藥了,但說話還是容易碰到,要小心注意。”

    “我……”楚空青斷了一下,吸了一口氣,還是堅持說話,“我沒事,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楚空青語速極快,舌頭上的傷口每碰到一下,都是鑽心的疼。

    他卻顧不上這些疼痛了,迫切地想要確認周清和的狀態。

    楚空青捏捏周清和的手臂,又揉揉脖子,上下摸索着,想要找到創口。

    他還記得在監控視頻裏看見滿屋滿地板的血跡。

    周清和攔下了他,“我沒受傷,倒是你,手上有傷,嘴裏也有傷。”

    楚空青扯出一個笑,不在意地搖搖頭。

    “嘴裏的傷怎麼來的?”周清和問道。

    “自、己、咬、的。”

    楚空青一字一句地說着,儘可能避開嘴裏的傷口。

    “爲什麼?”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太複雜,楚空青乾脆搖搖頭,沒回答。

    周清和想了會,問道:“你看見了我在另一個房間的監控視頻?”

    楚空青愣愣點頭。

    周清和蹙了下眉,“我那個房間也有你房間的監控視頻,監控是雙向的。”

    楚空青一下便理解了周清和話裏的意思。

    通常說局中人難自省,只有跳出來看,才能縱覽全局局勢。

    兩邊同時都有監控視頻,也都有omega在不斷地釋放着信息素,企圖勾起周清和與他的身上的熱度。

    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兩人默契地沉默着,各有各的思慮和考量。

    這時,張懷推門進來。

    張懷急急忙忙衝到了病牀邊上,身後還跟着個一臉苦大仇深的柳予。

    “楚哥!”

    “楚哥!!”

    張懷的語氣帶着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焦急,但柳予喊得比張懷更加大聲,並一把撲在了病牀上,抱着楚空青的小腿,邊哭邊喊。

    “楚哥!!你爲什麼會進醫院啊?你怎麼了啊?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這架勢把其他三人都嚇了一跳。

    楚空青想要吐槽幾句,舌頭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似的,劇疼無比,根本沒法開口,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周清和見狀,做起了楚空青的嘴替,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人還在世,別哭喪。”

    柳予不敢忤逆周清和,抽抽嗒嗒地把眼淚憋了回去,乖乖起身站在了張懷的旁邊。

    張懷朝前一步,接上話,“楚哥,你哪兒受傷了,嚴不嚴重?”

    楚空青輕輕搖了搖頭。

    “手和舌頭受了點傷,不嚴重。”周清和說道。

    楚空青望了眼周清和,又看向張懷,點點頭,認可了周清和說的話。

    張懷一路上懸着的心頓時落了下來,說起了正事,“楚哥,有人匿名發了封預告郵件給我們,裏邊是你和章悅的一段視頻截取,威脅我們說一個小時以後準時發佈在網絡上。”

    楚空青‘唔’了聲。

    周清和馬上接話,“視頻內容是什麼?現在離郵件說的視頻發佈時間還剩多久?”

    楚空青又‘嗯’了聲。

    張懷困惑地皺起眉頭,柳予也對此不理解。

    周清和是怎麼通過單音節翻譯出這麼長一段話的?

    “視頻內容是楚哥壓着章悅,手掐着章悅的脖子,很短,十秒鐘左右。”張懷擡手看了眼手錶,“離發佈時間還剩十五分鐘。”

    視頻內容明顯是針對着楚空青來截取的。

    單從視頻的內容來判斷的話,很容易就判定爲楚空青想要謀害章悅。

    張懷接收到視頻後,從未起過一丁點的懷疑楚空青的心思,只擔心這視頻發出後,楚空青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嗯。”楚空青說。

    “時間夠了。”周清和翻譯。

    “嗯嗯嗯。”楚空青說。

    “我們不迴應,讓他發。”周清和翻譯。

    “嗯。”楚空青說。

    “事情最好熱度越炒越大,逼章悅這個所謂的‘受害者’出來做迴應。”

    楚空青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擡眸望向張懷和柳予。

    周清和繼續翻譯說:“接下來要走的路會非常難,變數很多,害怕的,不想幹的,辭職跑路還來得及。”

    這翻譯添加了一些周清和的個人色彩,但總體楚空青想要傳達的意思還是傳達出來了的,於是楚空青只輕拍了一下週清和的手臂以示譴責。

    張懷扭過頭,和柳予對視一眼。

    兩人不約而同地莊重地朝楚空青點頭,“嗯!”

    “?”

    牙齒碰到舌尖上的裂口,舌頭猛地往後縮了一下。

    楚空青本有些感動的情緒被這句‘嗯’沖掉了大半,用力拍了幾下周清和。

    周清和見楚空青精神狀態恢復了大半,放鬆了下來,長腿交疊,翻譯道:“你們舌頭沒傷,別學我老婆說話。”

    十五分鐘一晃眼就過了。

    周清和認真地削着蘋果。

    楚空青擔心他割傷手,一直盯着看。

    張懷和柳予則格外緊張地注視着手機,時刻準備着,等待視頻爆料。

    等到手機左上角的時間跳到48分,手機頁面刷新了無數次,也沒刷出來郵件說的視頻爆料。

    “楚哥……”張懷把手機轉個向,遞給楚空青看。

    楚空青刷新了一下,沒刷出來以他的名字爲標題的熱搜,反而刷出來了周清和的詞條。

    ‘周清和出軌’

    ‘周清和人設崩塌’

    周清和削皮的刀一頓,讓他驕傲、得意洋洋的一長條沒斷過的蘋果皮裂了,掉落在地。

    楚空青點進去詞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他與周清和在動物園的遊玩照片,照片還貼心地碼掉了楚空青的臉和一旁的顧側柏。

    數十個粉絲量級超百萬的營銷號同時發了這張照片,文案還出奇的一致。

    楚空青把手機界面展示給周清和,安靜地等着他的解釋。

    周清和手上繼續削着蘋果,說道:“兩個房間都安了監控,就是想同時刺激兩邊,收集兩邊的證據,目的無非是想曝光拆散我和你。”

    “一環扣一環,只要我提前主動曝光了我出軌的證據,你的視頻就會暫時被壓下來。”

    轉移大衆視線。

    是很常見常用的公關手段。

    周清和的做法是合理有效的。

    但楚空青心裏很不是滋味。

    犧牲別人來換取他的苟且,從來不是他的風格,更可況被犧牲的人是周清和。

    一個寧願自己接受網暴,也不願犧牲他的人。

    楚空青面色嚴肅地對周清和搖了搖頭,表示不認同他的做法。

    周清和卻對現狀很是滿意,笑着把手中削好切片的蘋果遞給楚空青。

    “這蘋果絕對甜,嚐個味道就好了,喫太多傷口容易裂開。”

    張懷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拉着坐沙發上刷新聞的柳予先行離開了。

    楚空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周清和的倔強,他早就見識過了。

    根本無法改變。

    “我想回家。”楚空青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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