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葉倫無語地看着被忽然掛斷的手機，不就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真是個不經激的小弟弟。
顧明熙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七點多鐘，如果季蕊昨晚外宿了，現在打電話過去，會不會把她吵醒了？
盯着手機裏的號碼，他有些猶豫。
打，還是不打？
顧明熙只考慮了不過兩秒就下了決心——打！萬一她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此時季蕊正坐在病房的沙發上，靠着扶手，閉目小憩。
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一下把她驚醒了過來，下意識地看看牀上的人，蘇林還在昏迷當中。
季蕊鎮定了下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顧明熙打來的。
她出來前路過他的房間，到門開着，裏面黑乎乎的一個人都沒有，想着他應該是在袁成顯那邊一直加班還沒有回家，當時她忙着趕來醫院看蘇林，也顧不上顧明熙那邊什麼情況。
怕吵到牀上的人休息，季蕊拿着手機，推門走到病房外的走廊。
電話剛一接通，顧明熙的聲音很快從電話那端傳過來，語氣有點急，“阿蕊，你在哪？”
季蕊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剛睡醒的沙啞，“醫院。”
“醫院？”一聽到這個詞，顧明熙的音調拔高了幾分，他緊張地問道：“怎麼會在醫院？你怎麼了？”
“我沒事，”季蕊提起了點精神，也不瞞他，直接解釋道：“蘇林昨晚出了車禍，我正在這裏陪護他。”
顧明熙瞬間怔愣住了，過了好一會，纔不敢置信地問她，“……他沒事吧？”
“沒事，手術挺成功的，醫生說麻醉過了就會醒了。”
聽到她這麼一說，顧明熙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喜歡蘇林，但也不願意見他出事。
談完蘇林的事情，季蕊轉移話題問他：“你昨晚去哪了？一直都在老袁那邊？”
顧明熙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剛到家。”
“原來是這樣……那你好好補眠吧，辛苦你了。”
說完後，季蕊便有了掛電話的意思，顧明熙連忙問道，“你……你今天都會在醫院嗎？不回家了？”
“應該吧，不過下午我會回家一趟。”季蕊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這幾天要是沒什麼事情，我都會呆在醫院。”
顧明熙垂下眼眸，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低聲回道：“好，我知道了。要是有什麼地方我能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季蕊笑笑，“好。”
掛了電話後，顧明熙默默地回了房間，心裏卻忍不住冒着酸泡。
他知道自己不該胡亂喫病人的醋，可是，一想到她這幾天都要呆在醫院裏跟別的男人——還是她的前男朋友朝夕相處，他心裏就像被無數只小螞蟻啃着，又麻又癢還痠疼，難受極了。
呆呆地看着手機裏她的照片，他莫名地有些懷念以前在醫院呆的那些日子。那時候，他和季蕊的關係還沒有現在這麼熟悉，他傷重躺在牀上，她有空了就會主動到醫院看望自己，還會陪她聊聊天什麼的。
她輕聲跟自己說話的時候，聲音真的很溫柔。
顧明熙禁不住地猜想，她會不會也用那麼柔和的聲音，去跟蘇林說話呢？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更低落了。
*******
蘇林張開眼的時候，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意識有些模糊，搞不清楚自己身處什麼地方，直到傷口開始撕裂般的疼痛，才提醒他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微微轉過頭來，看到牀頭好像有什麼東西趴着，緩緩的擡手摸上去。
徐慧雲驚醒過來，看見蘇林正半掙着眼看自己，驚喜不已，“蘇林，你終於醒了！”
“媽……”
蘇林虛弱地喚了一聲，麻醉過了，傷口止不住的疼。
徐慧雲激動紅了眼眶，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都快嚇死媽媽了……”
蘇林勉強扯了一絲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徐慧雲含淚搖頭，“傻孩子，這有什麼對不起的，只要你沒事就好。”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季蕊從外面走進來，對上蘇林的視線時，腳下微微一頓，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的步速。
蘇林怔怔地看着她，眼裏有暗潮涌動，嘴脣微張，很想喚一喚她的名字，卻始終發不出一個音節。
季蕊默默地走到他的牀前，與他四目相對。
沉默了半響，她終於開口了，輕聲問道：“沒事吧？傷口是不是很疼？”
徐慧雲見他的目光始終粘着季蕊，心裏也明白了什麼，暗歎了一聲，擦乾眼角的淚，起身去提桌上的熱水瓶，“你們聊會，我去打熱水。”
季蕊目送着她離開，然後轉過身，拉了把椅子到牀前坐下來。
見他只是盯着不說話，季蕊低聲問了他一句，“口渴了嗎？要不要喝水？”
蘇林靜靜地凝視着她，忽然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卻不小心扯到了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嘶”地抽了一聲氣。
季蕊有些急了，連忙道：“麻醉剛過，你不要亂動。”
蘇林還是笑着，嘆息着，“小蕊，我好久……都沒有聽過你用這麼正常的語氣跟我說話了……真好聽……”
季蕊頓了下，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她去倒了一杯溫水，坐到牀邊，小心翼翼的擡起他的頭喂他喝水。
半杯水下去後，季蕊扶他躺了回去，兩人都靜默着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對不起……我很抱歉。”
季蕊首先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昨天晚上，我可能有些話說得過分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蘇林移了目光，定定看着她沉靜的面容，半響，才緩緩地開口問她：“那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到嗎？”
“……”
季蕊沒回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視着他，神色淡淡的，讓人瞧不出她在想什麼。
蘇林動了動那隻沒輸液的手，喫力地想去夠她的，季蕊猶豫了幾秒，還是主動伸手握住了他。
蘇林笑了，她的手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麼柔軟溫暖，掌心的溫度彷彿可以傳遞到自己的心裏一般。
莫琦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握着手的這麼一幕，身形一僵，面上的血色霎時間褪的乾乾淨淨的。
聽到開門的聲音，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的人。
莫琦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暗聲說道：“你們先聊……我、我想起還落了什麼東西在車上……”
說完便重新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跑到邊上的一個角落，蹲下來，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
淚如泉涌。
蘇林緊盯着季蕊，她卻沒瞧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莫琦消失的門口。
“小蕊……”他嘶啞着嗓子喚了她一聲。
季蕊收回視線，回過頭看他，“怎麼了？”
“對不起……我……我知道沒有資格求你原諒，但是……我真的……”
他講話斷斷續續的，喘着氣，講了這幾句就費了半天勁。
季蕊抿抿脣，緩下了聲音回道：“少說話，你現在需要靜養。”
她輕輕地掙了掙，想把手抽回來，蘇林卻喫緊地握牢了，怎麼都不肯鬆開。
他現在傷重，季蕊不好跟他來硬的，只得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喫的。”
蘇林困難地搖搖頭，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我不想喫東西……你不要走……”
季蕊只得安定下來，替他掖好被子，靜靜地坐在原位上。
蘇林握着她的手，低聲輕問：“小蕊，要是我……再也沒有醒過來，你會不會哭？”
季蕊皺起眉，“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你會難過嗎？會……想我嗎？”
季蕊抿抿嘴，沒有搭他的話。
聽到他出事的那一瞬間，她的整顆心都被吊起來了，見到他緊閉着雙眼躺在病牀上時，她也是真的擔心，擔心他會不會從此再也醒不過來了。
然後，成爲自己這輩子都化不開的結。
可是這些心情，她只會藏在心裏的深處，不願意表露出來。
見她遲遲不回答自己，蘇林自嘲地笑笑，故意反問道：“你不會……反而鬆了一口氣，慶幸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被我纏吧……？”
季蕊沉不住氣了，稍稍提高了音量：“你不要再胡說了，我是那麼冷漠的人嗎？”
蘇林盯着她的眼睛，徐徐開口，“那你都不哭……分明就是一點都不擔心我……”
季蕊有些無語，難道她要像徐慧雲和莫琦一樣，哭得淚不能止才叫擔心嗎？
蘇林努力地擡起手，想去撫上她的臉龐，可剛剛一動，身體便傳來撕裂的疼痛，他重重地一顫，手無力地垂下來。
季蕊着急地道：“讓你不要再動了，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了？”
看到她緊張的樣子，他反而笑了，“那你過來……讓我摸摸下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