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傳來綿軟無力的回答：“我知道，不能睡，放心吧……我能堅持得住。”
蘇凡被逗笑了：“沒說你不能睡，實在困的話就眯一會兒，反正醒着也沒什麼用處。”
柳清池的確沒什麼精力，被嘲笑都不作反應了，恍恍惚惚道：“睡了不會醒不過來嗎？”
“你一沒受傷二沒缺氧，三沒吸入有毒氣體，怎麼就醒不過來？平時沒事多看看書，少看點笨蛋電視劇。”蘇凡吐槽道，這話從一般頭腦簡單的傻白甜少女嘴裏說出來就算了，好歹是天耀醫院的天才女醫生，說這話簡直崩人設。
柳清池的鼻尖在他後頸蹭了蹭，約莫是做了搖頭的動作，繼而又是有氣無力地說道：“算了，不睡。又餓又顛簸，睡也睡不着，你早些帶我出去纔是正事……話說，我們又跑了二十幾分鍾了，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沒？”
“還沒。”
“你跟我形容一下，你要找的東西長什麼樣，我也幫你看看。”
“呃……”蘇凡語塞，這還真不太好形容，關鍵是他自己現在也不知道那東西會以什麼形象出現，不過只要當他看見，他就能認出。
有位不知年歲的長裙少女說過，世間本無完美無缺的事物，找到缺口，便有機會將之一舉擊潰。
那位少女名叫淺井麻衣，被譽爲東瀛百年內最天才的陰陽師，而她看待事物的觀念，某種程度上也象徵着她的陰陽術觀念。
淺井麻衣十分擅長觀察人或事物的缺陷短板，蘇凡覺得，她看別的東西或許不準，但既然是東瀛陰陽界享有最高讚譽的陰陽師，她看同行的眼光應當具有相當的參考性。
她說，琉璃巫女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過分依賴式神的力量，因此琉璃設下的術式，破綻極爲固定，且致命。
“我在找一個發光的東西，有可能是塊石頭，也可能是個小動物。”
蘇凡對背上的柳清池說道，儘管並不是很需要多雙眼睛。
森林內光線黑得一匹，但凡有任何發光的物體存在，都很難被忽略掉。
而那發光物體，大抵便是寄託琉璃式神之力，掌控這片樹林怪象的破綻所在。
幾年前，淺井麻衣幫忙隱去了琉璃巫女施展術式的表象缺陷，才能順利困死那幾隊武裝僱傭兵。這次淺井麻衣不在，琉璃即使再怎麼將術式源頭藏得隱蔽，必然有跡可循。
“蘇凡……”
柳清池輕聲喊道。
“怎麼？”
蘇凡東張西望地應道。
背後柳清池發問：“你剛剛說發光的小動物，我可能看到了。”
蘇凡不禁疑惑，駐足四下仔細顧盼一番。自己的視力理應強於背上的女人，她都看到了，自己怎麼沒看到？
柳清池解開他的疑惑：“在你頭髮上，有隻蟲子，會發光的。”
蘇凡頓時心緊一陣，迅速騰出隻手，大巴掌蓋住頭頂，感覺到東西后猛然一握。
攤開手心放在眼前，他的眉頭微微皺。
“姑娘，就算是城裏人，你不能連螢火蟲都不認識吧？”
“那你說它有沒有發光嘛！”
“你還挺有理？”蘇凡忽的有股鬆手摔碎丫屁股的衝動，轉頭側眸瞪向她，卻沒得到預料中理直氣壯的回瞪。
看到了極爲可怕的東西。
蘇凡同樣在這個瞬間感受到強烈的本能危險，轉回臉，朝向她緊盯的方向，然後便知道她在害怕什麼。
那是刻進人類基因的警惕，對於大型野生猛獸的畏懼。
一頭，吊眼大貓正伏低前肢頭顱，眈眈觀察着面前兩個直立生物。
眼骨生出的黑色橫紋，沿額腦向後蔓延至整副獸軀，肌肉誇張，寬度高度亦是驚心動魄。以人類的眼光來看，它腦門上是個‘王’字，所以它恰好是森林之王。
而蘇凡費解的是，江城地處華夏中南部，當地歷史上唯一有過的虎種早已宣佈滅絕，就算還有漏出人類統計的遺種，也不該有這麼豪橫的體格……目測能有五百公斤往上，放在西伯虎族羣裏，也算絕對的體型魁梧了。
虎中之王！
“我們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柳清池的聲音已經聽不出明顯的怯意，僅剩無盡的絕望。
打虎武松畢竟只是源於故事的傳說，滑鏟老哥也只存在於貼吧。真正的正常人野外遭遇猛獸，而且是這種體型有壓倒性優勢的龐大猛獸，下意識的反應里根本不會有反抗的念頭，只會想跑，然後又會意識到自己完全不可能跑得過。
那就是柳清池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
“怕什麼？咱們兩個人，它一個。”蘇凡盯着虎視眈眈的黑夜猛虎，笑着安慰道。
柳清池依然沮喪：“那又有什麼用？”
蘇凡硬氣道：“撐都撐死它！”
柳清池更沮喪了……
前方猛虎緩緩有所動作，擡爪挪步，從一棵樹繞到另一棵樹後，但眼睛始終飢渴兇狠，盤旋於兩人之間。
夜很黑，而獸瞳散發着兩點幽幽綠芒，飄浮着，閃動着。
喉嚨裏顫顫傳出低沉低沉的虎吟。
“想活嗎？”蘇凡向背後的女人平靜開口。
柳清池沒回答，但答案不言自明，沒病誰會不想活？
蘇凡說道：“我們不妨做個交易，你有大約七八秒的時間考慮。如果我趕跑這頭大老虎，讓你活下來，你回去後要同意我的退婚。”
趁火打劫是個不道德的習慣，可現在真的是很好的時機。
柳清池悄然做了吞嚥的動作，弱弱說道：“真能活下來的話，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凡微微挑起嘴角，順利退掉一樁婚約的話，倒也算今晚的意外之喜了。
打虎，以前沒試過，不過料想難度不會太高。百獸之王再兇猛，總猛不過戰場上的炮火。
據說皮糙肉厚，力大如牛，貓科的反應速度是靈長類的十倍以上。
蘇凡蹲低身體，力量積蓄至腳底，猛然躍起，幾次蹬腿騰挪，落在旁邊最粗巨樹的枝幹上，將柳清池放在了這裏。
“稍等。”
丟下倆字，他的身體很自然地向後倒去，徑直墜落三四米，沒任何緩衝動作，擺正體態時腳跟恰好觸地，直挺挺立在地面。
獨自面對惡虎，那個位置幾乎人臉貼虎臉，距離不足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