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的動靜於是愈發喧囂。
但這份吵鬧中又冥冥透着一種寂靜，一種沒有生靈存在的死寂，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聲。
蘇凡的掌心裏，感覺到柳清池的手汗越來越溼膩，後者整副身軀止不住在發顫。
但她畢竟沒有再失態，比起剛纔被嚇到尖叫，此時有了某種強勁信念支撐的冷美人，抖也抖得優雅。
蘇凡開始解皮帶。
“你要幹嘛？”
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俏麗的眸子裏滿是震驚。
柳清池盯着那隻手摁開皮帶頭的卡扣，而後三兩下將帶子抽出，不禁鬆開了那隻原本能給予自己幾分安全感的大手，步步後退：“雖然……我們有婚約，而且我也願意跟你殉情去把劉詩然比下去，但是我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
“就算要做那種事，也要等到我們正式結婚的那天晚上……儘管我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你也不用這麼猴急吧？真的不要再嘗試嘗試嗎？”
“好吧，你可能想抓緊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不留遺憾，可是……我心裏有點障礙。女孩子的童貞，是很寶貴的，起碼該在一個足夠浪漫的時候獻出，這種時候，這種環境，我真的沒有心情。”
蘇凡見着她自作多情的擔憂，撇了撇嘴。
“好吧，反正都要死了，你非要用強我也反抗不了。”
“就當，是對你的……臨終關懷？我……反正也還沒……就這麼死了好像也挺不讓人甘心的……”
柳清池後退的步伐漸漸停了下來，竟然逐步將自己給攻略了。
嘩啦！
蘇凡抽出皮帶，這端握住皮帶頭，另一端遞給柳清池。
“啊？這是要做什麼？”
柳清池神色惘然，她沒有相關方面的經驗，看着面前的皮帶，遍尋少有的幾次觀影內容，卻仍然無法理解這是種什麼玩法？
難道自己看的電影已經落伍了？現在又開發出了新的花活兒？
“沒有參照物的方向感很容易出錯，你牽着皮帶尾巴跟在後面，我在前面走，保持皮帶伸直，我們走直線，如果發現我拐彎了，提醒我。”蘇凡說道。
柳清池微微張着嘴，人僵住了。
半晌沒有開口回話，也沒伸手去拉住身前的皮帶。
樹林裏的光線極差，不過蘇凡憑藉着超然的夜視能力，還是能看見這妞十秒前還蒼白的臉，紅了。
“所以你不是要……”
聲音細若蚊蠅。
蘇凡揚起嘴角：“你還真對得起你的星座。”
柳清池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摩羯座，最廣爲人知的特質，就是悶着騷。
“你！”
“好了，快點吧，我不確定我的方法能不能走出林子，接下來還要試好幾種法子，時間寶貴。”蘇凡不解風情地發出催促，打斷對方要理論幾句的架勢。
柳清池惱羞不已，抓住皮帶，狠狠一扯！
實在太尷尬，太丟人，也太打擊自尊心了些。
自己都表現成那樣了，並且剛好穿的還是如此展現身段的緊身瑜伽服，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難道不該心猿意馬？
這貨卻一點想法都沒有，柳清池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對本人的魅力過於自信了些，或許這副容貌和身材，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優秀？
劉詩然能勾搭上這個男人，跟他領了證，本小姐差哪兒了？
“哼！臭男人，一定是裝出來的！”
柳清池越想越氣，猛拽了一把皮帶。
蘇凡回過頭：“我拐彎了嗎？”
“你彎得離譜！”柳清池話裏有話地說道。
蘇凡則是低頭看了看皮帶，發現方向確實偏了，偏了大約二十度，但也不至於算彎得離譜吧？
……
樹林縱深四百來米，人在其中，如果四周景物從來固定不變，倒是挺好分辨自身所處位置。
問題是，樹林始終在飄忽，蘇凡兩人純直線前行半個小時，遙望的視線依然閉塞，而盡頭則始終不見。
“看來這個方法行不通。”
頓住腳步，蘇凡搖了搖頭，收回皮帶扎回褲腰。
半個小時，他們的行進速度並不慢，按說四百米的路程怎麼都有了，如果走直線奏效，他們現在即使沒上外邊的馬路，也應該在樹木較爲稀疏的外圍，但眼前景象顯然不是。
“蘇凡，我腳疼。”
身後的柳清池說道，語氣有些不好意思。
她腳上穿的是那種類似人字拖的女式涼鞋，底子厚且重，走林間路的確很累贅，加上剛纔一直是快步急走，自然撐不住。
蘇凡挺無語的。
這些女人，穿着恨天高逛商場逛半天都不覺得累，但是一到真需要多走走的時候，又恢復了柔弱的樣子，真是很神奇。
“你說你穿個帆布鞋多好！”
無語歸無語，蘇凡還是在她前面蹲了下來：“上。”
柳清池忍着笑：“不好吧？你可是劉詩然法律上的丈夫，揹我，萬一讓劉詩然看見，她會喫醋的吧？”
蘇凡沒好氣道：“這種時候就別賣弄茶藝了，你穿着那破鞋，還能走多久？讓你脫了鞋子走，路上的枯枝石頭能硌得你驚叫喚！”
柳清池便沒再裝矜持，乖乖趴上背，悠然道：“別人老公的背，就是舒服！”
蘇凡要真以爲這句是在誇他，那就純粹是腦子不好使了，“你這輩子要是沒有劉詩然跟你鬥氣，你活着都沒意思！”
柳清池將臉埋在他肩後，並不作答。
……
樹林裏的光依稀明朗了些，月至高空，想必是雲散了。
背上的人這才擡起了頭，看着周遭的樹影仍然在緩緩挪動，而她們的行動，似乎漫無目的。
沒有走出這座彷彿活着的森林迷宮，參照物不斷變化，因此前進也就顯得跟停留原地沒什麼區別，所作所爲看上去都毫無意義。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她輕聲問道，沉重的精神壓力之下，終究還是疲憊了，即使她靠蘇凡揹着，身體貌似沒怎麼經過體力消耗。
蘇凡抖了抖那副全程緊繃僵硬的嬌柔身軀，回道：“叢林會動，異不異常？”
“異常。”
“異常就有引起異常的原因，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異常的源頭。”蘇凡說道。
柳清池問：“能找到嗎？”
蘇凡反問：“你相信我能找到麼？”
柳清池輕輕摟了摟他，再次將臉貼在肩膀後，低聲回道：“害怕是本能，從我轉頭在別墅裏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對你抱有堅定不移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