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睡了美美的一覺。
她這覺睡得特別舒坦,就是做的夢特別荒唐。
荒唐歸荒唐,牡丹卻露出淺淺的笑,很是滿足。
當她翻了個身,打算睡個回籠覺,期盼再接着夢到後續時,牡丹嘴角笑意僵住。
——她這一翻,直接翻進一個堅實的胸膛裏。
牡丹嚇了一跳,雙手撐着,指頭因緊張發力。
觸、觸感是真實的。
她腦子發懵,僵硬且緩慢地擡首,而胸膛的主人也在此刻睜開清明的眸子,用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回望着牡丹,以及……
符懸書與牡丹視線同時向下,落在牡丹那雙狼爪上。
牡丹雙手像被燙着般,急忙縮回手,背在身後,語無倫次:“我、我並非有意……”
說話的同時,牡丹腦子裏快速閃過幾句話。
諸如──
爲何符懸書躺在她身後!
或是──
她什麼時候睡着的?
慢慢回推後,牡丹表情從最初的怔愣,轉變得越來越驚恐。
剛開始,她是爲了看符懸書的狀況尋來的。
結果,人是真的找到了,但,當時的符懸書身子被心魔所佔,再之後……
牡丹伸手摸了下頸側,心魔留下的齒印未消,這也就是說……
夢裏所有事,都是真的!
意識到這點,牡丹腦子裏猶如直接引爆一顆炸彈。
符懸書不需睡眠,躺在牡丹身邊也僅是閉目歇着,所以牡丹所做的一切,他都清楚。
牡丹聽符懸書回了一句:“無妨。”
剛被炸過的腦袋,現在好似被雷劈中那般。
無妨?
無妨是什麼意思啊!
隨她摸嗎!
牡丹一聲都不敢吭。
可她看着符懸書垂眸看自己的眼,眸中的紫色盡退,僅剩琉璃般的琥珀色澤。
還有剛剛撐在他身上時,感受到的尋常體溫,都顯示出一個事實。
“仙長,你沒事了吧?”
身上已沒那樣冰涼,狗心魔更是退了回去,沒再頂着符懸書的臉,笑得張狂。
符懸書頷首:“多虧姑娘。”
他是真的沒想到會被牡丹察覺。
確認符懸書真的沒事後,牡丹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但,心放下後,該說的她還是得說。
牡丹每每想起這事,心裏就發悶,不是特別高興。
她問:“爲何仙長不告訴我,你靈力耗損過多的事?”
若非白鶴直接點明,牡丹是真的一點也不會聯想到符懸書出事。
符懸書給牡丹的印象,打從最開始,就是“強大”的形象。
他什麼都能擺平,修仙界最強,書中這麼寫,牡丹與他實際相處後所見,也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所以,牡丹一直將他放在“強者”的位置上,從未去考慮過,符懸書也會有應付不了的時候。
被牡丹這樣一問,符懸書欲言又止,最後僅說了句:“……抱歉。”
他確實是想瞞到底,瞞到……單靠他自己之力,熬過去便好。
這種事,就算符懸書不說,牡丹也猜得出來。
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所以符懸書纔會寧肯自己生生熬着,也不會去尋求牡丹協助。
認知到這點,牡丹心裏複雜得很。
在力量不對等的情況下,只有自己在依賴對方,對方並不把自己劃分在可以解決事情的範圍內,這讓牡丹特別挫敗。
她曾以爲符懸書討厭自己,纔想過讓她留在賞客樓。
但,後來誤會解開,符懸書也說了,並不是厭了自己。
那麼,如果不是厭了自己,符懸書對她,又是抱持着怎樣的態度?
牡丹抿了抿脣,不敢深入去想。
她低聲問:“若我沒發現,仙長打算如何是好?”
就真的要走火入魔了吧?
難得被牡丹訓了一頓,符懸書見她一副想生氣又不敢氣得太過的樣子,不禁多看了幾眼。
那是,牡丹極少數,會在他面前露出的靈動神情。
被符懸書一直這麼盯着,牡丹困惑地往後退了退,試圖喚了聲:“仙長?”
怎麼不回答,卻盯着她啊?
有那麼一瞬,牡丹險些都要以爲是心魔出來了,但符懸書別開眼,像是偏頭思考了下,纔回答的她:“順其自然。”
不管自己熬不熬得過,都已經試過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符懸書都坦然接受。
牡丹被他這回答氣得差點倒仰。
若他們再熟識一些,牡丹大抵就要扯住他衣襟搖晃,恨不得把他腦子裏進的水全數倒出來纔好!
但,說出這話的人是符懸書。
是不管自己碰上什麼變故,都會在第一時間趕來她身邊的符懸書。
牡丹捏緊自己的拳,忍下想揍人的心思,同符懸書說:“可是我不希望仙長這樣。”
符懸書擡眼看她,眸中流露出不解之意。
牡丹說:“因爲仙長總在我危難時伸出援手,我希望仙長在碰上困境時,最起碼,也能同我說說,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麼忙……”
她越說越沒底氣,但努力振作起來,又振聲說道:“可也許!一個人想不明白的答案,兩個人就能想出來了呢!”
就像這次,她覺得自己也算是有幫上忙的。
所以啊……
牡丹想到在靈府中看見的,那個符懸書獨立的背影。
她希望能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讓符懸書回頭看看,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只有他一人在面對而已。
符懸書獨自一人習慣了。
他習慣自己做主、習慣自己去面對一切。
從來也不會有人認爲不妥,而是認定他單憑一己之力就能辦到。
牡丹還是第一個,會點出此事,並希望他不要繼續如此的人。
那就好像,在遠處僅遙望自己的人裏,有那麼一個人站了出來,站到他身邊,同他一齊並肩。
符懸書過了良久,纔回了牡丹一聲:“好。”
牡丹伸出小指,湊到他面前,與靈府中那個小小的牡丹同樣,對他提出要求。
“那來拉鉤。”
一回生,二回熟。
望見這熟悉的景象,符懸書這回並無遲疑,也伸出自己的指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