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向尚 >第93章 留夏
    病房的窗戶沒關嚴實,微弱的月光從窗戶縫裏溜了進來,照亮了半張病牀。

    陳紀年就躺在另外半張沒被月光眷顧的牀上,將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他緊咬着牀單,聲音有些哽咽,眼淚順着眼角流下,將枕頭染溼了一片。

    無聲的恐懼佈滿了病房。

    他很想哭,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想過,但他不敢,他怕自己這一哭出來驚動了隔壁牀的人,那他媽媽明天知道了得有多崩潰啊。

    陳紀年清楚,自己完了。

    他媽媽是多不可一世的一個人啊,半輩子沒向誰低過頭,從她爲了自己放棄所有自尊對別人下跪的那一刻陳紀年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疼,疼,疼,疼,疼啊,好疼。

    陳紀年疼得抱住自己。

    腦袋疼,心臟疼,手疼,腳疼,全身上下每一處器官,每一處組織都在疼。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陳紀年無時無刻不在心底呼救。

    救命啊,誰能救救我,太疼了,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誰來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好疼啊!

    桌上的百合花瓣無風而落,陳紀年無聲呼喊了一夜也沒人應答。

    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接下來幾天向尚幾乎天天來,來了也不說話就在旁邊聽陳紀年嘮嘮叨叨,片刻不停嫌。

    左柯倒是沒怎麼來,等陳紀年再次見到左柯時就被他的新形象給震驚到。

    原因是左柯也把頭髮給剃光了。

    兩個光頭四目相對着,現場還有一絲怪異。

    “什麼時候剪的?”陳紀年看着他忍不住笑出聲,隨後拿起手機連拍幾張。

    左柯還有些不習慣自己的新造型,伸手摸了摸頭:“上午。”

    “你比一下上次我跟向尚發照片的動作。”

    左柯聽完照做了,伸手比了個耶。

    陳紀年拍完就發到羣裏了。

    你陳爸爸:三顆滷蛋

    小耳朵:靠

    小耳朵:還好老孃有準備

    緊接着她就發了幾張照片。

    不出所料,小耳朵也把頭髮給剃光了

    你左祖宗:。

    你向爺爺:你沒必要這樣吧

    小耳朵:我樂意,你管不着

    你左祖宗:。

    你向爺爺:……

    你陳爸爸:現在是四顆滷蛋了

    陳紀年關上手機還沒笑夠:“我一定要把這四張照片洗出來,裝相框裏,擺在書桌上天天看。”

    “好,”左柯:“我一會兒就出去洗。”

    今天左柯在醫院的時間比較長,上午八點來,到了下午都沒回去。

    並且沒絲毫回去的意思。

    陳紀年剛開始還滔滔不絕,到了下午整個人都開始昏昏欲睡了。

    他強忍着睏意跟左柯說着話。

    “老柯,你跟我一起睡過,我睡覺打呼嚕嗎?”

    左柯坐在一邊削蘋果:“沒有,你不打呼嚕。”

    “真的?”

    “真的。”其實左柯自己也不清楚,他一直比陳紀年先睡,從小就睡得熟,地震都吵不醒他,他打不打呼嚕這事兒自己還真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哥是瞎編的。”陳紀年說完就看向窗口的天

    今天天氣不怎麼好,烏雲密佈,好似隨時都能下起雨來,這種天氣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我記得我們幾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天氣還不錯。”

    “嗯,”左柯:“是晴天,沒太陽,也沒下雨。”

    陳紀年似乎回想起了以前,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記得那時候我把我哥的狗都帶上來了,一進小區他就衝你們亂咬,當時你和向尚自己都嚇得不行,還一個勁兒地把小耳朵護在身後。”

    “是小耳朵把我拽到前面去的。”左柯說。

    “騙誰呢,”陳紀年不信:“她力氣能大過你?”

    左柯:“還有向尚跟着她把我往前面拽。”

    “這是向尚幹得出來的事,”陳紀年聽完笑得更歡了:“在我印象裏他一直護着小耳朵,我一直懷疑他是個妹控,對他來說小耳朵也是他的妹妹。”

    “不用懷疑,他就是”。左柯:“畢竟以前的大尚跟二朵不是白叫的。”

    陳紀年有些撐不住了,身子往後靠了靠:“當時他還以爲我對小耳朵有意思,看我的眼神,恨不得用機關槍把我掃射了。”

    左柯跟着他笑了笑。

    陳紀年笑完,繼續看着窗外:“以後再像那麼美的天我恐怕是看不到了。”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我會一直祝福你的,祝你們以後走的每一條路都繁華似錦,一路陽光。”

    左柯意識到了什麼,削蘋果的手頓住了,再次擡頭才發現陳紀年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你下回見到小耳朵了跟她說一聲,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別整天老孃老孃的,不文明。”

    “也跟向尚說一聲,失個戀而已,以後比這難的事情還多個百倍千倍,別整天要死不活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得了癌症。”

    “你自己跟他們說。”左柯握刀的手緊了一下。

    陳紀年笑了笑,笑得蒼白無力:“有機會了我就說。”

    “唉,我好像聽到豬蟬的聲音了,叫得好響。”

    左柯:“你又瞎取外號。”

    “外號叫起來親切啊,親切。”

    陳紀年說着嘆了口氣:“我還有好多願望沒實現呢,至少讓我活過這個夏天,過個生日讓我許個願啊,吹個蠟燭,我不想吹打火機了,我真的還不想死。”

    左柯放下刀靜了會說:“不會死的。”

    “嗯,我知道”,陳紀年:“畢竟我已經很努力了,也很聽醫生的話,有努力地複查,每頓藥都沒落下,後來發現沒什麼用,想着自己的人生不能就這麼結束了,這也沒喫成,那也沒玩完成,然後我就掙脫束縛無拘無束地玩了一段時間”。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左柯需要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我想抓一次豬蟬,我還想跟我哥去c市玩呢,我哥好不容易答應我的,他以前一直嫌棄我。”

    “陳紀年,”左柯紅了眼眶:“你哥沒有嫌棄過你,我們都看得出來。”

    “是嗎?”陳紀年扯動嘴角想笑一下,但發現自己沒了力氣。

    “老柯,我好睏啊,我想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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