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回得好好養傷,其它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一進病房,季如萌就準備關掉牆上的電視。

    “哎,別——”

    季鳴伸手阻止,一旁正在削蘋果的季月芹就往他嘴裏塞去了一塊。

    “說得對,看他這黑眼圈,看着我都覺得糟心,這幾天從早到晚一直盯着抗震救災的新聞,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季鳴喫着蘋果,味同嚼蠟,充耳不聞,拿起手機,盯着寧文遠的微信頭像發呆。

    季如萌瞥了眼,道,“一早我就去你們學校打聽了,他們說文遠還沒回來。”

    季鳴沒說話,這時,響起敲門聲,是他實驗室的幾個合夥人,包括之前才建立合作關係的三名醫學生。

    單人病房裏幾乎站滿了人,也都知道張鵬遇難的事,連聲嘆息,更多的人勸他節哀。

    “我沒事,我會帶着張鵬的心願繼續走上去,請你們放心。”

    送走了來問候的人,季鳴也感覺身心疲憊,剛躺下,陳旭升風塵僕僕地推門走進來了。

    “你來了。”季月芹招呼道。

    陳旭升點了點頭,見季鳴睡得詳和,特意放輕了腳步,壓低了聲音道:

    “他今天狀態如何?”

    “還好,就是聽我小舅說,昨晚他睡得不好,說了很多夢話,還醒了好幾次,每次都嚇得不輕。”季月芹解釋道。

    近段時間,一直是她和他們的小舅秦豐翼在輪流照顧季鳴。

    她知道張鵬慘死眼前,這肯定會給季鳴帶來巨大的心理創傷,特意請來了陳旭升,爲其做心理疏導。

    “別擔心,已經比我預想的情況好了很多,你們休息一下吧,我留下來陪他一會兒,等他醒來,我會繼續替他做心理疏導。”

    聽完陳旭升的話,季月芹點了點頭,與季如萌一起走出了病房。

    整個上午,不僅要照顧季鳴,還要接待絡繹不絕的人來訪,她也身心俱疲。

    季鳴一覺醒來,病房裏只剩陳旭升和他,張了張嘴,他覺得喉嚨乾澀。

    想讓陳旭升幫他倒點水,卻發現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接下來,陳旭升陰沉的臉色更讓他冒火,掙扎着坐起,拿起牀頭櫃上的水自顧自喝了起來。

    考慮到面前這人可能是他未來的姐夫,他耐着性子問,“有話對我說?”

    可能沒料到他說話這麼直白,陳旭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皺緊眉頭。

    “暫時沒有。”

    季鳴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正想躺下,突然某根神經繃緊,抓着陳旭升的手臂,

    “是不是寧文遠那邊……”

    慢慢掰開季鳴的手,陳旭升搖了搖頭,“你太緊張了,好好養病吧。”還幫他掖了掖被子。

    “到底什麼事?”

    季鳴瞪他,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完全向陳旭升敞開了心扉。

    他知道陳旭升是個很有職業操守的心理醫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祕密,就大膽說明了自己對寧文遠的心思。

    不過,聽完他的話,陳旭升沉默了良久,只說了一句,“你開心就好。”

    說實話,季鳴有點失望,枉費他之前還幫忙撮合了陳旭升和他姐,抱怨陳旭升都不替他和寧文遠高興。

    “沒什麼,不過,我問了學校那邊,暫時還沒有文遠的消息,因爲,很多志願者的流動性大,在災區有些時候又是身不由己。”

    “好的,我知道了。”

    季鳴頓時又沒了力氣,感覺精氣神都被抽走,只是,呆滯地打開電視,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上面滾動播放的震區新聞。

    “對了,”突然想到什麼,季鳴又關掉了電視,對陳旭升說道:

    “你跟寧文遠怎麼認識的?跟我聊些他的事吧?”

    “你對他的事很好奇?”陳旭升問。

    季鳴點頭,漸漸來了精神,“我很想見到他,實話告訴你,我第一次跟他見面,就吵了一架,我當時沒想到,他這麼文文弱弱的人,跟人吵起來,還挺兇的……”

    一聊起寧文遠,季鳴彷彿瞬間滿血,漸漸眉開眼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也不顯一點疲態,顯而易見地精神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病房門被人推開,季月芹和季如萌走了進來。

    季鳴急忙住嘴,但臉上仍有掩不住的笑意。

    這時,陳旭升擰了一條溫熱毛巾遞給他,“好了,今天的心理疏導就到這兒了,晚上我還有課,先去了。”

    季鳴點頭,心裏老覺得怪怪的,但一直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兒,直到陳旭升離開,他這纔想起。

    嘿,怎麼光是他一個人在說?搞了半天,陳旭升也沒跟他說一件關於寧文遠的事。

    長長嘆了口氣,他習慣性地準備拿起手機,季如萌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拿走了他的手機。

    “幹嘛?”季鳴立即擰起了眉毛。

    季如萌理直氣壯地把手機收走,“陳醫生說了,你要靜心,多休息,少玩手機。”

    “嘿~快拿給我。”

    季如萌搖頭,還想說點什麼,門被推開,季廣廈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這還是季鳴手術後,第一次見到父親,季如萌連忙推來一張椅子,讓季廣廈坐到了季鳴的病牀旁。

    “怎麼樣了?”季廣廈拉着季鳴的手問。

    感覺季廣廈的聲音有些顫抖,季鳴連忙安慰道,“醫生說了,恢復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這時,季如萌又殷勤地爲父親遞上泡好的茶。

    “怎麼就你在這兒忙上忙下的?”季廣廈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正站在一旁的季月芹。

    “我給阿鳴請的兩個護工呢?人去哪兒了?”

    “我的弟弟,當然是我自己來照顧,請護工,沒那個必要。”

    立在一旁的季月芹終於發話,一出聲,就能感覺到病房裏的氣氛溫度驟降。

    季廣廈瞪向她,“你說的什麼話,我這個做父親的,給自己兒子請個護工,也是一片心意,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哼~嫌難聽,你就……”

    “姐——”

    季鳴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同時,與季如萌交換了一個眼色。

    找了個託詞,季如萌連哄帶騙地把季月芹拉出了門。

    病房裏終於安靜下來,只剩下,季鳴和季廣廈父子兩人。

    片刻過後,季廣廈率先打破沉默,道,“抱歉,這段時間一直沒抽出時間過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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