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接受了專業的復腱理療,季鳴恢復得很快,一晃好幾個月過去了,他也到了出院的日子。

    考慮到自己的工作落下了不少,他沒接受季月芹讓他回家住的安排,直接回了a大的學生公寓。

    新聞裏關於抗震救災的報道已經銳減,他仍然有一空就會把相關的新聞都刷一遍,沒有寧文遠的任何消息,他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一想到寧文遠是個孤兒,他的心又揪緊了幾分,專門尋到青協問起寧文遠,得到的答覆是,“應該還在支持災後重建。”

    “應該?你的意思是不確定。”

    季鳴追問,那人解釋了一大堆,他知道,去到災區後,經常身不由已。

    臭小子,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健康基本恢復,季鳴就回到了實驗室工作。

    但,一向熱愛工作,忙起來就日夜不分,甚至晝夜顛倒的他,如今,盯着電腦,已經呆呆地看了大半天。

    無奈,只能草草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看到又被自己“糟蹋”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心裏莫名來氣。

    點開微信,他直接質問起了謝天,【不是說隔天來替我打掃一次嗎?這麼久了,人呢?】

    【季少,聽我解釋,之前因爲那次地震,本來安排過來的人一直聯繫不上,剛纔我終於在學校門口逮到他了,他說明天就可以過來幫你打掃。】

    匆匆發下一行解釋的話給季鳴後,謝天把手機揣好,拍了拍站在二手手機店正在挑選的人道:

    “怪不得又瘦了、還黑了些,原來是去抗震救災了。”

    寧文遠給挑中的舊手機插上才申請的電話卡,不好意思地回道,“抱歉,災區沒有信號,而且,後來我包丟了,手機也不見了,就……”

    “沒關係,你回來就好。”謝天又提醒道,“那我先走了,明天記得去給606打掃喔。”

    寧文遠點頭,朝他揮了揮手。

    支援災區近兩個月,他一直都是歸心似箭,心中從未放下過季鳴離開時,在他脣上烙下的那個吻。

    但,他還是放不下那些無依無靠的在地震中失去家人的孩子們。

    藉着從陳旭升那裏學到的一些心理學知識,寧文遠儘自己所能,在給孩子們教授知識的同時,做心理疏導。

    在孩子們得到安撫與慰藉的同時,也讓他們彼此之間建立起了堅實的友誼。

    日子很苦,他卻一次次咬牙堅持了下來,況且在他心底還有一個人,就算燃盡了生命都在渴望着的人。

    將手機開了機,過了一會兒,竟響起了潮水般涌來一條又一條的短信音。

    一看,全是同一個號碼在這兩個月裏給他撥打過電話的提示,最後一條就在今天個小時以前。

    忍耐着心中的激動,顫抖着拇指,他又登錄了自己的微信,季鳴仍然是給他發了最多語音的那個人。

    耐心將一條一條的語音聽完,寧文遠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手上全是淚水,而眼前,朦朧一片。

    扔掉手機,季鳴一頭倒進牀墊,準備想合衣而睡,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了新的消息。

    拿起來一看,他眨了眨眼,收到一個新的消息,寧文遠的頭像旁有醒目的數字1,提醒他,寧文遠發來了新消息。

    舉在半空中的手抖了一下,他正在從怔愣中迅速拉回意識,手裏一空,電話砸了上來。

    “嘶~”

    正好砸在了鼻樑上,顧不上鼻子上的痛,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點開與寧文遠的微信對話界面,上面是寧文遠發來的一串語音。

    “學長,您的腿接受手術沒?現在怎麼樣了?在哪家醫院?我可以過來看看你嗎?”

    “臭小子。”

    季鳴一掃先前的疲憊,抓起門卡,一邊撥寧文遠的號碼,一邊衝出了公寓。

    “嘟嘟嘟”

    正拿着手機,在水果攤挑選的寧文遠視線立即拉回到手機屏幕,看到上面那個熟悉的號碼,心似被攥了一下,也不多想,按下了接聽鍵。

    “寧文遠。”

    電話那頭傳來季鳴的聲音,熟悉的聲線上似附了一層喑啞,寧文遠心頭猛地一顫。

    像接收到了不可違抗的指令般,他不由地繃直了背脊,近20個小時的長途拔涉好像根本不算什麼。

    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季鳴在他面前,不同的神情變化,時而惱怒,時而傲驕,時而陽光,又時而脆弱。

    “學長。”他心裏在喊他的名字——季鳴。

    “你在哪兒?”

    季鳴說話時,伴隨着一聲動靜不小的關門聲,略顯嘈雜,似乎跟一些擦肩而過,跟着那頭徹底安靜下來。

    “我在學校北門外面的……”

    以爲,通話斷掉,寧文遠拿開手機,看了眼屏幕,確認手機還在通話,繼續說道:

    “牛肉拉麪館門外。”

    鮮香四溢的可口味道已蕩進了他鼻子裏,他走進去尋了張空無一人的桌子坐下

    季鳴的聲音也再次從話筒中傳出,“好的,我馬上過來。”

    他才從電梯裏出來,見樓下襬了一排共享單車就想掃一輛加快速度騎過來。

    “兩碗牛肉拉麪。”

    對面,又傳來了寧文遠跟老闆說話的聲音,季鳴突然想起自己的腿,醫生叮囑過,暫時不要做劇烈運動,包括騎單車。

    “有我的份嗎?”季鳴明知故問道,他放棄了騎單車,加快腳步向學校北門走去。

    寧文遠笑了,“當然啊。”

    他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特意點了兩碗牛肉麪,準備跟季鳴一起喫。

    如果季鳴不喫,他也估計,自己也能喫完這兩大碗。

    不到十分鐘,季鳴邁進了拉麪館。

    還沒進門,他就看到了正一個人面對着兩大碗牛肉拉麪的寧文遠。

    好久不見,變化不少,額前的頭髮也長了不少,像是被隨意的修剪過。

    本來白皙的皮膚也黑了好幾度,身形上,卻不似之前那麼單薄,從捲到上臂的襯衣袖口可以看出,小臂上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

    “結實了不少。”

    季鳴坐下,笑着拿起筷子,把寧文遠推到他面前的牛肉拉麪拌了拌,就吃了起來。

    寧文遠揉了揉發酸、發脹的眼睛,他確認自己沒有眼花,時隔不過2月,季鳴竟然已經健步如飛。

    慶幸醫療水平如此發達,這才嚥了咽口水,吸溜了一口面前可口的麪條,“嗯”了一聲。

    “災區很鍛鍊人。”季鳴道。

    寧文遠繼續點頭,也繼續埋頭吃麪。

    看着他發旋上微微翹起的幾綹呆毛,季鳴笑着搖了搖頭,放下筷子,靜靜地看着他吃麪。

    寧文遠被盯得不自在,擡頭,對上季鳴漆黑的眸子,差點、差點他就被那眼底的笑意給融化掉。

    付了吃麪的錢,寧文遠跟着季鳴一起漫步在a大校園,這才發現,夜幕上已佈滿了星星。

    兩人不約而同擡頭望去,心裏感慨良多。

    災後重建的工作任重道遠,剛吃了一頓美味的牛肉拉麪,寧文遠就開始想念災區的那些孩子們了。

    2個月的朝夕相處,他們已經有了深厚感情,今天能夠回來,還是因爲之前身體不適,上課時突然暈倒。

    醒來後,本想着接着繼續上課,結果接到學校通知,臨近期末必須得回來考試,否則全部掛科。

    災區又有一批更新的志願者接替他的工作,他便順理成章地被送了回來。

    “學長,你的腿走路久了會不會很累?”

    寧文遠把目光從星空上收回,看向季鳴,突然想到他的傷勢,關切問道。

    季鳴搖頭,“不會,手術後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確實很難,也會有些害怕會殘疾,於是,積極參加復腱,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寧文遠道,心裏也放鬆幾分。

    兩人踱着步往寢室方向走,寧文遠心裏揣着很多話想說,都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只能不時地捏捏拳頭。

    “了不起。”季鳴想到了什麼,突然道。

    寧文遠立即望着他。

    季鳴談起了第一次見到寧文遠時的感覺,“我一直覺得你是那種文文弱弱的人,沒想到、”

    他頓了頓,道,“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好像越艱苦,越會野蠻生長。”

    像一種韌性很強的草,堅韌不拔,他想。

    一通誇讚的話,聽得寧文遠耳根子發熱,抓了抓頭髮,他很不好意思地道,“哪有?”

    臉上浮起傻氣的笑,雙頰頓時刷上一層紅暈,連夜色都不能替他掩蓋。

    季鳴抿着脣,也不再掩飾嘴角的笑意,等寧文遠看來時,他倒映着月華的眸不經意顫了顫。

    寧文遠立即把目光瞥開,頭上就揉來一隻大手,一股溫熱似兜頭而來,連同臉上的羞赧都一起凝固。

    時間彷彿停滯。

    “回來就好。”

    季鳴道,故意把大手停留在寧文遠的頭上,真不想拿開,彷彿觸摸到了唯一的真實。

    寧文遠慢慢揚起頭,與季鳴對視,這時,季鳴才注意到,他的雙眼,熠熠生輝,燦爛過今夜的星河,他也根本挪不開眼。

    終於回來了,真好,兩個多月忐忑的心,終於落了地。

    “走吧,早點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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