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蘇問筠背對着燭光,面容看不清楚,可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她微微歪頭,狡黠一笑,攤開了手掌。
“嘉年~別生氣了好不好嘛,我請你喫糖~”
尾音上揚,是甜蜜的嗓音,帶着些撒嬌的味道,似乎一個小鉤子一樣,鉤的人心裏陣陣發癢。
白嘉年一愣,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是臉色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軟和了下來。
他順着蘇問筠的目光,看向了她的手掌。
只見,那白嫩的掌心之中,安靜的躺着一顆松仁糉子糖。
小小巧巧的,只有一個指頭那麼大,帶着些棱角,蜜棕色的糖衣在燭光下散發着甜蜜的光澤,中間包裹着一顆松仁,讓人看見,就覺得甜到心裏去了。
“這是……”
白嘉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松仁糉子糖呀。”
蘇問筠依舊笑着,嗓音甜膩,“我聽侍書說你愛喫,便給你拿了一顆。你可別嫌只有一顆,大晚上的,不能多喫糖的,否則牙齒會壞。嘉年乖呀,等明天,我再多給你拿點。”
白嘉年當然知道這是松仁糉子糖。
他嗜甜,小時候便喜歡喫各種甜食。爹爹知道後,便經常去外面的李記糖鋪給自己買這種松仁糉子糖。
只是後來爹爹去世了,他便再沒有喫過。
白嘉年眸色複雜,卻沒有接過,而是看向蘇問筠,“哪裏來的?”
這種糖,府裏沒有,只有李記纔有。
蘇問筠眨了眨眼,“當然是去李記買的呀。我白天惹你生氣了,雖然想去和你解釋,可又不知道你去了哪,想起侍書說你愛喫這糖,我便特意去李記買了回來。”
說罷,她還皺了皺鼻子,半是抱怨半是撒嬌道:“嘉年,李記的松仁糉子糖今日早就賣光了。我到得遲,央了掌櫃娘子好久,她才答應給我再做那麼一小盒,我在那裏等了好久,嘴脣都凍紫了。”
白嘉年聞言,立刻看向她的雙脣。她的脣色一直是偏冷白色的,輕易瞧不出來。
而此時,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她的脣真的被凍紫了,竟然真的有那麼一點蒼白。
白嘉年不知該說什麼了,原想說聲抱歉,可轉念一想,又不是自己吩咐她去的。
分明是她自己自作主張,想求得他的原諒。
一想到白日裏他瞧見的她和紅蓮拉拉扯扯的畫面,雖然知道紅蓮或許真的是別有用心,可他心裏就是有些堵,原想說的一些軟話,也頃刻間咽回了肚子裏,一臉冷漠道:“關我何事,別讓你自作主張的。”
“嘉年!”
蘇問筠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說這種冷漠無情的話,雙眼微微睜大,泛着水光,半晌,見他並無所動,才癟了癟嘴。
“好嘛好嘛,就算是我自作主張了。”
畢竟自己現在正在追他。
殷勤一點很正常。
調節好了情緒,蘇問筠瞬間滿血復活。
“嘉年,你快喫呀,要不然該化了。”
白嘉年卻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對似的,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喫?這種糖,我早就不愛吃了。”
蘇問筠不信,“我纔不信。而且,你不覺得苦麼?”
“什麼?”
白嘉年沒跟上蘇問筠的節奏。
什麼苦不苦的?
蘇問筠的目光移向他的薄脣,皺着小臉道:“你不是不喜歡喝醒酒湯麼?或許是不喜歡那湯裏的姜蔥的味道,我便想着讓你喫顆糖,壓一壓,好歹別再這麼難受了。”
說完,她又看了看白嘉年那張並沒有什麼其他表情的俊臉,一臉自我懷疑的表情說道:“難道,我猜錯了。你沒有不喜歡?”
不可能吧。
她明明看得很認真呀。
白嘉年端起醒酒湯時,微微蹙起的眉頭,以及眸中一閃而過的忍耐的表情,還有最後像是嫌棄她喂得慢一樣一把搶過醒酒湯一飲而下的急切,都說明了他應該是不喜歡那醒酒湯的味道的啊?
蘇問筠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最後被白嘉年盯着,覺得可能真是她會錯意了,於是便訕訕一笑,想收回手。
“好吧,那可能真是我會錯意了。既然你不喜歡,那就不吃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收回手。
可就在白嘉年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冷漠了,而放鬆身體和注意力時,卻見眼前一道殘影和疾風颳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瞬,口中便多了個東西。
舌尖微抵,甜味瀰漫。
熟悉的味道擴散口腔,讓他原本要掙扎的動作,下意識一頓,緊接着,彷佛後知後覺一般,才擡頭看向眼前一臉詭計得逞,笑得愉悅歡心的某人。
“嘻嘻,好喫吧~”
蘇問筠笑出了兩排小巧可愛的貝齒,朝他眨了眨眼,“你別想騙我,我纔不相信你不喜歡呢。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能力可是被我那滿肚子黑水的老狐狸哥哥誇過的。你明明就不喜歡那味道。姜蒜的味道留得久,若是不用糖壓一壓,只怕你今晚都別想睡好。”
哼!
他才瞞不了她呢!
白嘉年這時就算是還想說些什麼,在這樣一張笑臉之下,也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明明不想再喫這糖,可偏偏甜意融化,讓他整個人深陷,再也吐不出去。
讓他恍惚間,又回到了兒時,回到了那個曾幸福溫暖的家中。
只是,假的就是假的。
白嘉年並不是會一直沉湎於過去之人,神思也只是恍惚了一瞬,便很快恢復。
侍書刻意慢了一會兒。
但夜已經很深了,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是水就要涼了,他這才趕緊過來,敲了敲門。
蘇問筠今日在這裏已經待了許久,並且還有了很大的進展,自然不會討嫌的留下來。
十分識趣的離開。
還體貼的關上了大門。
只是臨走時,她探進來一個小腦袋,看向白嘉年時,笑盈盈說道:“嘉年,以後別再喝這麼多酒了。還有,明日我來找你,請你看一場好戲。”
至於是什麼好戲,她沒有明說。
但,白嘉年卻莫名的覺得心口一跳,結合前一句話,似乎有些明瞭,明日那場戲的一絲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