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紀綱站在船頭,大喝一聲。
將士們領命,將船停在岸邊,紀綱走進棚窩,對湯宗道,“湯大人,劉家堡到了,紀某陪您老下去看看,免得你總覺得我紀綱辦事不利索。”
湯宗擡頭看他一眼,也不起身,“不必了,紀千戶的話,本官自然信。”
說完對一旁的車在行吩咐道,“命令將士們開船,後天早晨,必須抵達鎮江府!”
從杭州府回京是逆行,需要的時間可比來時要多。
“是!”車在行應聲,出去安排。
紀綱訕訕一笑,走前抱起周洪宗送自己的青月劍木盒,轉身回到船頭。
他打開盒子,拿出青月劍,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只見在月光之下,劍身發出盈盈青暈,讚道,“的確是把好劍。”
“噗通!”
他說完直接將劍扔進了運河之中。
車在行奇怪,“紀千戶,既然是把好劍,如何要扔了?”
紀綱笑道,“小子這就不懂了。”他拍了拍自己腰間掛着的繡春刀,“什麼樣的好劍能比的上皇上御賜的繡春刀?”
車在行笑笑,沒有說話,看着青月劍落下的江面,有些可惜,心說縱然是不如繡春刀,可爲何要扔了?
“小子,官場上的東西,你要學的還多着呢,跟着你家老爺,你就只有喝西北風的份,呵呵呵......”
紀綱邊說邊揭開盒底的絲綢底襯,裏面有整整齊齊的一疊銀票,看的車在行和邱月娥目瞪口呆。
紀綱眉開眼笑,“什麼樣的寶劍能比上這白花花的銀子?”
他拿出銀票,將木盒也扔進了運河,蘸着唾沫數了數,一共十張,每張五千兩,一共就是五萬兩。
“啪、啪!”
他輕拍兩下銀票,對車在行道,“這就是官場之道。”
車在行轉頭,“你這道,我車在行可學不來。”
紀綱不理會他,抽出其中五張,放入懷中,呵呵笑道,“我現在才發現,我與湯大人,簡直是天作之合。”
他說的不錯,沒有湯宗的心思縝密,他如何能發現運河之上的端倪,又如何能訛來這五萬兩銀子?
紀綱拿着剩下的五張銀票,起身來到棚窩,在湯宗對面坐下。
“湯大人,你猜的不錯,我當日是在劉家堡發現了端倪,那夜在周洪宗府上,也不是單純睡覺去了。”
他說完將銀票放在湯宗身前。
湯宗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去拿,他心裏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當日你在劉家堡到底發現了什麼?”
紀綱笑道,“湯大人,當日我到了劉家堡,發現那裏還有一條永利河匯入江南運河,於是就與將士們沿河查看,在一個樵夫口中得知,三個月前堵船當日,有大羣官兵曾沿着永利河直深入數十里,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
“哦?”湯宗驚訝。
“正好當日那周洪宗宴請你我,於是我就假意留下,言談之中提起此事,不想那周洪宗大驚失色,居然主動提出要送我好處。”
紀綱說到這裏,指了指銀票,“他一共給了我五萬兩,我拿了兩萬五千兩,這裏也是兩萬五千兩,咱們二一添作五,誰也不喫虧。”
他將自己伸手要,說成了周洪宗主動給。
湯宗看了一眼銀票,“紀千戶,你是想上週洪宗那艘賊船,還要拉上本官?”
“湯大人這話說的,你回去之後大可以說是我紀綱一人所爲。”紀綱大辣辣笑道。
“既然紀千戶要爲那周洪宗隱瞞,爲何還要告知於我,還要與我分銀子?”湯宗奇怪。
他自誇道,“所以我此舉也是爲了協助湯大人查案呀。”
“哦?”湯宗見他說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不過卻依舊疑惑問道,“聽紀千戶的意思,好像是沒打算替那周洪宗隱瞞呀?”
紀綱叫苦,“哎呦,我的湯大人,都五萬兩銀子了,這麼大事,我如何隱瞞?”
“那你收了五萬兩銀子,就不怕水落石出之日,周洪宗反咬一口?”
紀綱道,“所以銀子我收,周洪宗也要查,只要咱們稟告了皇上,查案有功,在皇上那裏,五萬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湯宗看他一眼,心說收錢不辦事,也忒不要臉了。
“所以湯大人也不要有什麼顧慮,大事上,我紀綱還是看得清的,這兩萬五千兩銀子可不知頂你多少年俸祿了。”紀綱笑吟吟道。
湯宗低頭看着眼前的銀票,這的確是一大筆錢,多年清苦,他都忍不住咕咚嚥了口口水。
但若是收了這錢,可就違背了他的爲官之道,縱然心癢,卻也絕不能開了這道口子,他移開目光,看着紀綱,“就算沒有紀千戶的試探,我後天也能知道事情真相,而且知道的更多。”
“你如何知道?”紀綱疑惑。
“到時你自會知道,將銀子收起來,這種錢,我湯宗不會拿!”
紀綱一滯,還想再說點什麼,想到湯宗的脾性,話到嘴邊又忍住,伸手拿起銀票,“好,既然湯大人不肯收,那這錢紀某就幫湯大人拿着,若是哪天湯大人需要了,只需支一聲,紀某立刻雙手奉上。”
“怕是沒有那個時候了,紀千戶拿着使就是。”湯宗道。
“湯大人,朝堂之人,起起伏伏,那可說不好。”紀綱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棚窩。
看他走出,湯宗思慮,那些官兵到底在永利河上尋找什麼?王三善身上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爺。”月娥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杯茶水,他沒有再稱呼湯宗“大人”,顯然是已經認可了湯府丫鬟的身份。
“哦,月娥呀。”湯宗笑了笑,見她神色依舊憂慮,寬慰道,“昨日我已經讓在行與你說了,在凌府的那些話只不過是我有意爲之,並無半點證據,你不要多想。”
“是。”月娥放下茶水,跪下來泣道,“老爺,奴婢爹爹失蹤已三月有餘,久尋不見,官府言他意外亡故,已不在人世,奴婢也不是沒有這般想過。”
她抽泣幾下,“奴婢爹爹的事原本不想麻煩老爺,可昨日老爺主動問起奴婢,奴婢只得實言相告......奴婢也知大人身負皇命,所以奴婢爹爹的事情也請大人不必操心,他能回來,自是奴婢的福分,他若回不來,也是奴婢命苦,倘若......倘若他真的如老爺所說,與刺殺皇上的案子扯上了關係,奴婢只想懇請大人還爹爹清白。”
湯宗聞言感動,知道她這是見自己辛苦,不想讓自己再在她與爹爹的事情上分心,趕忙將她扶起,“好孩子,老爺果然沒有看錯人,快起來。”
邱月娥起身,依舊哭泣不止,湯宗道,“你說的老爺我都答應,不過有一樣,老爺不答應。”
月娥錯愕,“奴婢但請老爺吩咐。”
湯宗笑着道,“你可以叫我老爺,但不能自稱奴婢,你非我買來,又無奴籍,如何能是奴?”
月娥恍然,盈盈下拜,“是,月娥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