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落擡眸,淡淡的看了程欣兒一眼。白嫩的臉上透着玲瓏的紅潤,一對靈動的雙眸楚楚動人。雲千落沉了沉心,清聲道“一,華小郡主年少,若論尊稱應當稱我爲姐姐,華小郡主那日與千落的約定該是還記得吧,小郡主還欠千落一個人情,那日可是說好的,郡主不可仗着身份便得理不饒人。二,我到東賀,只是因爲個人原因,入宮也只是勞煩了公主殿下,並未驚動太子,如今太子擺宴,千落也一早推脫,但太子堅持,千落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三,敬酒表謝是千落當做的,但若是謝恩。恕千落不從。”

    程欣兒面上一愣,之前在鹽城見雲千落,還都是一副嬉皮笑臉沒正經的模樣,今日這一番正兒八經的反駁倒是她沒料想到的。

    高位上楚狸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微微舉起“欣兒不知雲小姐是北明相府的千金,多有得罪還望雲小姐擔待。既然雲小姐說要了表謝意,那楚狸便先乾爲敬,雲小姐自便。”說罷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喉結上下動了動,楚狸嘴邊笑意不減,魅惑人心的笑容讓雲千落雙眉蹙起。

    沒有說話,拿起面前的酒也仰頭喝了下去。

    楚翹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用膳,但還是忍不住柳眉微蹙,她這個眼高於頂,心氣極高的皇兄何時對一個女子這麼多話,就是對她,也不曾這樣費心思。

    無聲嘆了口氣,楚翹端給程欣兒一杯茶。

    “太子殿下,千落覺得身子不舒服,就……”

    “來人,將本太子的懿旨拿來。”出咯打斷雲千落的話,對外面懶懶的吩咐一聲。

    雲千落心頭一顫,門外的人已經手捧着黃燦燦的聖旨走來。如今楚狸便是東賀的主心骨,自然用起皇上的聖旨傳意。

    “給雲小姐送去。”楚狸閉了閉眸子,倚在高位上,甚是幽然。

    雲千落雙眉微縮,看着下人端到她面前的聖旨,半晌後擡頭看向楚狸“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這是本太子在東賀下的婚旨,雲小姐若是想毀,現在便可以動手。”楚狸淡淡道。

    “太子哥哥!”對面程欣兒一驚,從位上站起來。

    楚翹看她一眼,伸手將她拉着坐下來。程欣兒張了張嘴,最急還是沒說話,只是緊張的看着雲千落,生怕她擡手將那聖旨毀掉。

    雲千落有些怔然,楚狸這是什麼意思,雖說她確實有毀婚旨的想法,但如今明晃晃的拿到她面前,她倒不敢毀了。楚狸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讓人琢磨不透。

    雲千落看了聖旨半晌,突然素手拿起聖旨,打開細細讀了一遍,是婚旨沒錯,還蓋了太子的印章,也確實是楚狸的字跡。

    微微吸了一口氣,雲千落指尖突然多了一枚銀針,直直的刺進綢緞上,呲啦一聲,雲千落素手不聽,在金黃的聖旨上留下一道泛着毛邊的痕跡。

    楚翹瞪大了美目,程欣兒更是驚訝的忘記憤怒。

    她,她竟然真的毀了聖旨!

    高位上楚狸突然輕笑出聲,笑聲裏陰寒驟增,周圍的氣溫迅速下降,狹長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雲千落。

    雲千落無聲冷笑,脣邊也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手腕一動,幾聲刺耳的碎裂聲傳來,聖旨上又多了幾道撕裂的口子,支離破碎的散在桌上。

    雲千落動作未停,一直將聖旨毀的只剩碎片才罷休。

    楚狸從頭至尾目光沒離開雲千落,只是看見她脣邊的笑意,目光又冷了幾分。

    收回銀針,雲千落將桌上的碎片統統放到下人的手裏,擡頭對楚狸明朗一笑“謝太子殿下成全。”

    程欣兒驚訝過後,馬上意識到雲千落已經毀了聖旨的事實,也不管楚翹用力按住她,坐在位子上便高喊道“你身爲北明子民,在我東賀疆土上公然毀壞太子懿旨,便是對東賀皇室嫡系一脈的大不敬!這可是誅九族得罪……”咬牙切齒的聲音清晰可聞。

    雲千落面上不再拘謹,對程欣兒咧嘴一笑“華小郡主耳朵不好用嗎?方纔太子殿下說了,我想毀就毀。我確實想毀,如今毀了又來問罪,華小郡主,你別是在逗我。”

    “太子殿下雖然這麼說,但你也不能這麼做!做人得給自己留點餘地!”程欣兒小臉一陣難看,看着雲千落恨不得她變成那堆聖旨碎片。

    雲千落冷笑一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太子是東賀的脊樑,他說的話就是聖旨,你說我是給自己留餘地好,還是遵從東賀太子的聖旨好?”

    程欣兒蹭的站起身來,對雲千落狠言道“雲千落,你到我東賀,太子哥哥宴請是看在兩國交情份上纔會如此,太子哥哥從未對任何一女子這般耐心,你別給臉不要!”楚翹聞言微微蹙眉,但並沒有阻攔。

    “華小郡主,說話得有證據,東賀和北明現在有什麼交情,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雲千落挑了挑眉毛“至於你的太子哥哥,願意對誰好對誰耐心是他的事情,與我何干?不能因爲他對我話多,就遷怒與我。”

    程欣兒臉色一黑,還想說什麼,楚翹在一旁看她一眼,輕聲道“欣兒,坐下。”

    雲千落也坐回位上,面上笑意冷冷“公主殿下不必這般,難聽的話都說完了,還攔什麼?”即便楚翹與她有交情,但時過境遷,她實在不該將雲若雪的感情加入到這副身子裏來。

    楚翹面上一冷“雲小姐,這裏是東賀皇宮,不是北明相府。”

    “那又如何?殺了我嗎?”雲千落淡淡輕笑。

    “毀了便毀了,有什麼好說的。”高位上一陣喲。慵懶的聲音響起,楚翹美目一怔“皇兄,你不能……”

    “好了,今日宴席就這樣吧。本太子還要提醒雲小姐一句,如今三皇子已經拿着本太子手書婚書去了北明請旨,雲小姐毀了這聖旨無關緊要,攔下三皇子的舉動纔是關鍵。”楚狸閉上眸子,面上波瀾不驚“散了吧。”

    雲千落坐在位子上動了動眸子,片刻後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太子殿下,三皇子在北明傳信給太子說……”外面來的太監走到楚狸身邊,三步外低聲道。

    雲千落嘴角微微一揚,繼續邁着步子走了出去。楚易在北明多待了十多日,這消息若是被楚狸知道,他還能這般淡定?

    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麼,她都不允許流楓的旁邊多上另一個女子的名號,多一天也不可以。

    走出殿外,雲千落明顯的感到兩道凌厲的目光打在她的背上。暗自笑了笑,走了出去。

    這之後,雲千落在楚翹寢宮的暖閣樂的清閒,楚狸沒有再找過她,程欣兒也沒有再入宮,就連楚翹也不見人影。她知道這些人在躲着她。不過她不在意,既然楚狸已經怒了,那便接過他的怒火就好,她不覺得如今雲千落的身子與楚狸有多麼深的交情。

    兩日後,雲千落正在暖閣裏理着信紙,猶豫該不該給流楓寫信,寧萱便走進來。

    “主人,有消息了。”寧萱在雲千落身邊低聲道。

    “怎麼樣?”雲千落扔掉手中的筆,看向寧萱詢問道。

    “我們的人打聽到了幾個對華小郡主有意思的人,如主子所料,都是朝中重臣的公子,並且隨華小郡主都還不錯。但兩日觀察,並沒有發現這幾人與華小郡主有過密得接觸。”寧萱道。

    雲千落皺皺眉“怎麼會……不該啊!”既然是重臣子弟,又怎麼會放着程欣兒不管,任由她請旨下嫁北明一個閒散王爺。

    “屬下近日發現這些人都未與華小郡主見面,因爲人數太多,屬下便猜想是不是太子殿下插手此事。”寧萱又道。

    “你是說楚狸告訴他們不許見程欣兒……”雲千落搖搖頭,這未免太荒唐了。

    “不一定明令禁止。”寧萱話到至此,她相信雲千落能明白。

    “楚狸怕是給華王府找了點麻煩,才讓這些重臣都繞着程欣兒走……”雲千落點點頭“你說的有理。”

    “屬下還發現,他們中有一人,自從三皇子到達北明,便在府中連房門也不出,他們府上都說是被他們老爺禁足。但屬下並未打聽到這位少爺進來有什麼過錯。”寧萱低聲補充。

    雲千落聞言眸子一亮“這怕是楚狸的意思,許是華王府不能嚇到他,再或許他多程欣兒太執着,楚狸怕他惹事便關了他。”

    寧萱站在一旁沒說話。

    “這都只是猜想,我怎麼都覺得這太誇張了,不過是一紙婚書,一件婚事,楚狸會將此事做到這種地步嗎?”雲千落看向寧萱,微微蹙眉。

    寧萱垂首,依舊沒說話。

    雲千落嘆了口氣,依着楚狸不依不饒的性子,這也並非不可能。但這涉及到了東賀朝政,只爲了應對一個她,就讓華王府與其他府門孤立好幾日,這太荒唐了。

    “主子,苑主讓我給您帶一封信。”寧萱突然道。

    雲千落擡頭,疑惑的看向她“什麼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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