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牌子的衣服既然都是私人定製的,就需要量體裁衣,如果是別人送的,那這個人對卓嶽身上的每一個尺寸一定都非常熟悉……
葉姿忍不住惡趣味了一把,追問道:“是一個女生嗎?”
看着朦朧光線裏她亮晶晶的眼睛,卓嶽不置可否地別過了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不過看他的表情,葉姿想自己十有八九猜對了。
他的臉藏在黑暗裏,她只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側臉,高挺的鼻樑,還有又長又濃密得讓女人都羨慕嫉妒恨的微卷睫毛,的確是個地地道道的帥哥。
他的英俊與元野不同,元野是冷酷的,強勢的,霸道的,而卓嶽則透露出一種陰鬱的氣質,他似乎總是不由自主地抿着脣,下巴上都因此生出了W形的淺淺凹陷。
葉姿看到過一本雜誌上說,男人下巴上的這種凹陷叫美人溝,歐美的很多男明星都有這樣的下巴。
從她現在這個角度來看,他臉上的這個特徵格外明顯。
可能被她長時間的盯視弄得有些奇怪,卓嶽垂下眸子,掃了她一眼。
葉姿一下子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卓法醫,你是混血嗎?”
這個問題糾纏她好久了,她總覺得卓嶽的五官顯得很立體,不像亞洲人,倒是很像歐美人的臉型。
卓嶽轉過身,和她一起靠在牆壁上,只不過他是站着。
“我有八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統。”
“日耳曼?”葉姿重複了一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的祖先是德國人嗎?”
“我祖父的母親是德國人。”
“原來是這樣。”葉姿恍然大悟。
難怪卓嶽的長相有點兒像歐洲人的樣子,難怪他的性格像德國人一樣嚴謹刻板,原來他還真是有德國人的血統。
看着卓嶽年輕俊朗的臉龐,葉姿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了。
他的祖父至少應該有六十多歲了吧,如果他的太祖母還活着,應該有九十歲左右了,九十年前,正好是世界大戰的時候。那時候交通還不發達,德國又處在戰爭之中,他的太祖父是怎麼和太祖母相遇的?
女人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會想象着愛情故事,這種年代久遠的異國之戀更容易引發浪漫的幻想了。
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葉姿忍不住又問道:“那你太祖母是怎麼到中國來的?”
這一次,卓嶽沉默了片刻,才沉聲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的太祖父是民國初期的留德生,在德國遇到了他的妻子,我的太祖母,結婚之後就定居在德國了。他一直很想回到祖國,所以堅持與當地的華裔通婚,我的祖母和母親,都是定居在歐洲的華人。”
葉姿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
這麼說,卓嶽其實是在歐洲長大的華裔?他的家人,朋友,都是外國人?
意識到這一點,葉姿好像有些理解卓嶽了。
難怪他總是一副獨來獨往,拒人千里的樣子,這裏對他這個生在歐洲長在歐洲的人來說,根本就是異國他鄉啊!
心裏升起一種複雜的情緒,她覺得自己的問題更多了。
想到這些,葉姿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你將來還是要回歐洲去的是不是?”
卓嶽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靜靜地說道:“不確定。”
不確定?他在這裏又沒什麼朋友,他太祖父家的人應該也很難找到了,爲什麼他還要留在國內?
葉姿想不通這些,索性就不想了,而是順理成章地問了下一個問題。
“所以你不想在這裏找女朋友?”
既然不確定會不會留下,所以就不會接受或者喜歡別人吧,否則感情深了卻不得不分開,肯定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葉姿這麼推測這,可是卓嶽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是不想回答,又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停頓了片刻,他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他模棱兩可的回答讓葉姿更加一頭霧水,她伸開蜷得有些發麻的小腿,擡頭看了一眼卓嶽。
外面的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自助銀行裏的光線更加黑暗,她仰着臉,只能看到他朦朧的臉龐,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既然話題已經進展到了這個地步,她鼓起勇氣,終於問出一個壓抑在心裏很久的問題。
“既然不確定,你爲什麼不接受雯姐?”
她很喜歡姚雯雯,雖然姚雯雯有些八卦,可是她骨子裏卻是一個熱情又善良的女孩,葉姿很希望她能夠得到自己的幸福。
可是從姚雯雯對卓嶽短暫又無疾而終的追求來看,她對卓嶽只是單相思而已。
最鬱悶的是,包括姚雯雯和葉姿在內,沒人知道卓嶽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算是不喜歡人家,也總得有個理由吧,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撞了一頭包,葉姿真心替姚雯雯難受。
所以趁着這個機會,她直截了當地幫姚雯雯問了這個問題。
黑暗裏,卓嶽一動沒動,彷彿對葉姿這個敏感的問題完全沒有感覺。
冰冷的房間裏,他的聲音從葉姿的頭頂上傳出來,彷彿帶着絲絲的寒氣。
“我爲什麼要接受她?”
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葉姿愣了愣,才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了。
剛纔她還不想跟人家談論自己的隱私,現在又開始追問人家了。
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輕聲笑了笑,隨口說道:“那個……就是,我們都覺得雯姐這人挺好的……”
其實從個人角度來講,她倒覺得姚雯雯和卓嶽挺般配的,一個冷一個熱,中和一下正好。
不過看卓嶽這意思,明顯是對姚雯雯完全無感,她也就別當這個熱心腸了。
她本來是想就這麼結束話題,可是卓嶽卻冷冷地頂了她一句。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好吧,氣氛徹底尷尬了。
葉姿低着頭,手指擺弄着大衣上的木紋鈕釦,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一刻,卓嶽好像又變成了平日裏那個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卓法醫,剛纔那個堅持要她坐在自己衣服上免得着涼的男人,彷彿已經消失在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