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納蘭，你也給我出來！”
回身招呼了下饒有深思看着柳月她們母女倆的納蘭秋慈，我帶着小靈她倆走出了店外。
“停止營業！”翻過了店前懸掛的木製牌子，我端坐在店門口的水泥臺階上，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熾烈的灼燒感自口腹之間通過喉嚨，灌向了渾身的四肢軀幹，讓我在這滿目的冰冷冬色裏，似乎感覺暖上了許多。
“給我也來一口！”
酒至半酣，這一斤裝而二鍋頭本來就是我的量，許是心中感懷，只喝了半瓶，這腦袋就有些暈乎了起來。
納蘭秋慈伸出了蔥白般的手段，將酒瓶從我手中搶下，使勁的灌了一大口。
青白的酒意，似乎是讓身爲陰魂的納蘭秋慈看上去，也多了幾分人的氣息，看着她此刻有些紅潤的臉龐，我似乎看見了那上面，此刻滿寫的竟然都是思念的愁思。
“我生前，也有這麼一個疼我愛我的母親。”
納蘭秋慈回身自窗戶看了看依然相擁在一起，泣聲訴說的陳燕母女，臉上的懷念之色顯露無異，似乎是有很多話想說，但頓了頓，她苦笑了一聲，“都是往事，說來徒增悲意吧了。”
“還你酒。”納蘭秋慈嘆了口氣，把酒遞向了我。
“我也要喝！”酒至半空，我還曾接及，便是被杜小靈一把給搶了過去。
“小靈你……”
我本想勸阻，但一個瞬間，想及杜小靈的身世，她見了此景，心中感慨恐怕更多，伸出去的手就在一瞬又收了回來。
“嶽哥，納蘭姐，你們比起我來太幸福了，你們知道嗎？”
“咕咚”一聲，杜小靈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青白的酒液肆意的淌在她暈紅的脖頸上，我知道從來不曾喝酒的杜小靈初次接觸的便是這酒勁頗大的二鍋頭，自然是反應迅速。
只是我知道，如今不是勸她不要喝酒的時候。
“你們都見過你們的親人，而我呢。哈哈……”
杜小靈揚起脖子，咕嘟咕嘟的把剩餘的酒全部都灌入自己頗爲單薄的身體裏，雙眼含淚的說道：“你們都見過你們的親人，但我除了自小跟我相依爲命的姐姐，卻誰都沒有見過。自我記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是跟姐姐流浪在這海市的大街小巷，忍飢挨餓，受別人欺辱。”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杜小靈的雙眼中涌出，被這寒風吹落了，散落在我門前的各個地方。
“可是呢？我那唯一跟我有着親情的姐姐，我一直以爲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依靠的姐姐，卻因爲她自己所說的那飛蛾撲火般的愛情，卻能用她親妹妹的貞潔，去換取陳白那個畜生不如的禽獸，那卑劣的愛情。”
“嶽哥，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世界它到底怎麼了，我是不是從一開始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錯了？”
“嘩啦”一聲脆響，拿在杜小靈右手上空着的酒瓶此時跌落在地，整個碎裂了開來，她站在原地，渾身隨風哆嗦着，好像整個世界的陽光，卻沒有一絲半毫能透過她的身體一樣。
“小靈，別傷心了，你不是有嶽哥嗎？嶽哥既然把你帶出來了，那這邊就是你的家，嶽哥就是你的親哥哥，是你的親人。”
我忍着心中悲痛，一把將杜小靈擁入懷中，輕輕的拍擊着她的後背，希望她能感受到，“這世界它其實不曾那麼寒冷，萬般的溫情它或許會遲到，但卻從未曾缺席。”
“謝謝，嶽哥，有你真好。”
杜小靈靠在了我的肩上，淚涌的溫溼不一會兒就打溼了我的雙肩。
一道淡紫霧氣自我身邊升起，只見納蘭秋慈雙眼中一陣淡紫色的光芒籠罩在杜小靈的全身，讓杜小靈不一會兒就在我肩上沉沉睡去。
“鐺！”
於此同時，店裏擺放着的鐘擺似乎有所感應，輕響了一聲，一道肉眼可見的音波頃刻而至，卻在觸及我的身邊後又縮了回去。
我自是知道，那鐘擺定是沒有感受到這淡紫霧氣有一絲的殺意，再加上杜小靈如今安穩的待在我身邊，所以纔會如此。
這鐘擺的威力我是知道的，若是真的發威，恐怕我是沒有什麼招架的餘地。
“你幹嘛？”
對於突然莫名出手的納蘭秋慈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這淡紫霧氣此時好像只是有着讓杜小靈就此睡去的意思，但我卻根本不明白納蘭秋慈此時做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樣的道理。
納蘭秋慈雙手向上擺動，做着我看不明白，似乎是祭祀的一些手勢。
“綾羅幻境，開！”
隨着這道話語之後，我眼見着納蘭秋慈此前厚實的魂體肉眼可見的稀薄了幾分，於此同時，我感覺素繞在杜小靈身周的淡紫霧氣變的好像玄奧了起來。
裏面似乎若有若無的沾染了一絲，因果輪迴的氣息。
“這是？”
我有些搞不明白，納蘭秋慈眼見着是耗費了她很多魂力才施展出來了她所說的“綾羅幻境”，但我卻根本不知道這幻境到底有什麼用。
“一個時辰即爲綾，十年光陰即爲羅。鬼蜮大陣自生成的那天，便是於這世間陰陽共存的一界，而我納蘭秋慈待在裏面的時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也快有將近百年的時間了，而這百年時間裏。”
我也不是天天沒事幹就去做打架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而是在裏面參悟鬼蜮大陣運行，自是領悟了一些術法，而這綾羅幻境，便是其一。
“我說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我有些無奈，此刻納蘭秋慈雖然說的極爲玄奧，很是動人，但卻根本不是我想聽的重點，我如今只想知道，納蘭秋慈剛纔所用的術法，對於杜小靈而言，到底是幹什麼的。
“哎，好不容易出來了，找個半吊子的僱主卻讓我話都說不盡興。”
納蘭秋慈白了我一眼，“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小靈她會在我的綾羅幻境下睡上整整十個時辰，而在睡夢中的十個時辰裏，她會感受到一個完整的美滿人生。”
雖然這一切都只是虛幻的一場空，但卻能在她心裏種下一顆嚮往美好的種子，而這顆種子，就當是我自出鬼蜮大陣後，認的第一個妹妹的小小的禮物吧。
納蘭秋慈說的輕鬆，只是個小小的禮物，但我看着她此時頗是蒼白的臉龐，自是知道，她所說的禮物，到底是有多貴重。
連身爲鬼蜮大陣數百鬼王中一個，實力高深莫測的納蘭秋慈都變成如今這模樣，可見這綾羅大陣其中到底有多少奧妙。
而據我的感知來看，這霧氣中的那絲因果輪迴恐怕是最爲難得的。
我看着慵懶的坐在店門前臺階上舒展着自己身體的納蘭秋慈，對她的實力認知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此前見她基本都可以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了，而之前那世紀中學的柳依依都不能做到，我對於她的實力已經是拔高了一個層面了。
而此刻通過她施展的綾羅大陣，我沒有想到她如今已經走的這麼遠，已經開始接觸了構築這世界本質的一些東西。
心若向善，哪裏都是道，不論這道，是陰是陽，也同樣如此。
此前在初次見這納蘭秋慈的時候，許是本身的殺意被納蘭秋慈感知，所以她對我出手只見並沒有留情，而這也的確符合她在鬼蜮大陣廝殺數百年的本性。
而如今，隨着接觸時間日長，我此刻明白，這納蘭秋慈，其實是一個心底善良之人，這從她不惜耗費魂力幫助杜小靈就能看出來。
鬼蜮大陣那個地方，是因數百年間華國連綿戰事不斷，而匯聚了世間最爲怨毒的戾氣而生，自生成的那一刻起，便是爲這天地所不容。
只是當時天地大亂，因果不明，所以那鬼蜮大陣纔在初始便是迅速擴大，最後變的一發不可收拾，最終連天道都沒法橫加干涉。
若是任由那鬼蜮恣意發展，對於生靈塗炭的華國來說自然又是一番人間浩劫，但幸得當時我華族英傑輩出，拋頭顱灑熱血，衆多有道之士，以自身精血身魂爲祭，生生把那鬼蜮大陣封印在南都郊外，無法再次作亂，爲禍人間。
而這一封，便是數百年。只是時間本無罪惡，只因人心。
而萬事皆有陰陽，善惡本也如此。
是非功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對於納蘭秋慈當時爲何會被封印在那個地方，她不願意說，而我也不想去問。
我只是知道，如今的她在我這，心是善良的，所行的端正的，那我便沒有什麼別的好想的了。
“納蘭，謝謝你。”
我蹲坐在地上，讓杜小靈趴在我腿上睡去，向着一臉無所謂的納蘭秋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