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秦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按照爺爺的故事接下來明明是結拜的情節，怎麼突然就變成搞對象的戲碼了。
祝星星想起秦霄打架時莽撞的樣子，語氣裏稍帶些嫌棄：“我挺喜歡你的，你當我小弟吧，我教你打架。”
“啊？哦，好啊！好啊！”秦霄又是一愣，隨即狂喜，瘋狂點頭。
老頭聽着兩人無厘頭的對話，忍不住笑出聲，引得兩人看向他。他一本正經地繃住臉繼續翻藥材，心想，這兩小知青怪有意思的。
“放哪？”祝星星看着老頭艱難地拖出一麻袋東西，直接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麻袋，問道。
老頭擡擡下巴，示意她將麻袋裏的東西倒到大水缸裏。
祝星星輕鬆拎起麻袋，開口朝下，裏面的東西簌簌往下掉，砸在水面上。
“這是什麼草啊？看起來毛茸茸的。”秦霄頭還暈着，想上手幫忙，被老頭瞪了一眼釘在板凳上。
老頭沒接話，看向祝星星，能靠嗅認出百寶丹的人不多，他知道面前的小知青肯定有接觸過中藥相關的東西。
“綿茵陳。”祝星星條件反射似地將麻袋扔到地上，開始上手淘洗水缸裏的茵陳，“可以輕利溼熱、利膽退黃。”
老頭也上前淘洗藥材，兩人的動作乾淨利索，不到十五分鐘便將藥材淘洗完，放在簸箕裏搬到木架子上。
“三月茵陳四月蒿，五月六月當柴燒。”老頭邊唸叨着老祖宗傳下來的俗語，邊將簸箕裏的茵陳攤開。
秦霄被小老頭利索的動作震驚到，現在是又驚又好奇，問：“你們這麼火急火燎幹嘛？那草泡一會就要爛了？”
“茵陳要搶洗，泡太久藥效會減弱。”祝星星解釋道。
小老頭停下手回頭：“學過？”
祝星星摸摸鼻子，視線向下掃：“算是學過。”
住在她院子旁邊的小老頭就是學藥，陳基出差，她就會翻牆到他家去幫他炮製藥材。
一個小時以後，李桃木過來接人，身後跟着祝小娟。
李桃木背起秦霄，一行人往知青點走，經過一面破舊的土牆時，聽到土牆後面傳來聲音。
土牆大約一米九高，本來是薛地主家的糧倉的一部分，糧倉被村裏人推到了，只剩下靠路邊的一面牆。
“薛鈞澤，我告訴你，讓你弟弟別再去後山山坡採野花，否則我就去公社舉報你家搞小資情調，讓村裏開大會教育你們。”一道聲音響起。
許是在換聲期，說話的人聲音低沉沙啞，像是鴨子啼叫的聲音。
“你喜歡狼還是喜歡蛇？”薛鈞澤卡着面前人的脖子把他摁在牆上，突然來了一句。
男生不知他在說什麼，滿頭霧水，嚷嚷道：“你放開我，別在這裏裝神弄鬼。我可是提前跟你說了，我初中同學他爸就在公社工作，你不想被教育就趕緊回去管好你弟弟。”
自從薛鈞熠摘花送祝星星以後，村裏的年輕人便好像在一夜之間開竅了，有空邊去採花送給喜歡的女孩。
摘花的人多了，花自然便少了。村裏的年輕人只有下了工纔有時間去摘花，山坡上的花都蔫耷耷的，他們便覺着是薛鈞熠採光了。
轟的一聲，小半面牆倒在地上，黃色的塵土飛揚，男生脖子以上部分突然沒了依靠，僵住，嚇得整個人發抖。
“這這怎麼回事？”祝小娟尖叫着拉李桃木往旁邊撤了一大步，惶恐他背上的秦霄沾到一點灰塵。
塵土靜寂以後，祝星星與薛鈞澤四目相對，直到感受到手底下的人的掙扎時，薛鈞澤纔回過神。
薛鈞澤鬆手，背過身，語氣平靜，道：“你要告便告，”
他心裏有些懊悔，還是太沖動了些，偏偏還讓她遇見了。
祝星星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倒了大半的牆和雙腿哆嗦不停的男生，動動手指。
與此同時，大隊部裏煙霧繚繞，薛紅旗還頻繁地將菸斗往嘴邊遞。
“大隊長，這秦知青和祝小知青着實不適合再放在一塊了，這樣村裏的流言可平復不了。”副隊長黃仁壽再出聲，綠豆大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轉，眼底下淨是算計。
□□只瞥他一眼便知道他心裏想的事情，不過他說得確實有理，人的嘴是管不住的，這兩人再放一塊，村裏的流言只會越來越多。
這理，薛紅旗倒是懂，讓人犯難的是祝星星該跟誰分在同一塊地。
村裏的年輕人不行，他敢將祝星星跟他們分在一塊地，村裏的老孃們就敢一起掀掉他家屋頂。
知青點裏的男知青也不行，村裏多的是嘴碎的人，免得到時候又編造什麼流言，惹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來。
知青點其餘的女知青三三搭檔，恰好一天能鋤完一塊地，也不好突然把安排她進去。
“這兩人鐵定是不能放在一塊地了，至於其他的我先好好想想。”薛紅旗磕了磕菸斗道。
深夜，□□燃起油燈，看着桌上的名單，寫寫停停。
深夜，有人敲門。
□□打開門，側身讓了個位置讓來人進門。
來人的面容暴露在燈光下，是薛鈞澤。
兩人面對面坐下，□□先開口：“怎麼樣？現在縣裏什麼情況？”
“大環境沒變，但有鬆動。”薛鈞澤回答。
□□緊繃的身體稍放鬆，起身拍拍薛鈞澤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我們只需要繼續等。”
薛鈞澤輕輕點頭，看見桌上的名單，便問：“在忙？”
□□揉揉眉心，聲音裏帶着些疲憊：“在給祝星星安排搭檔。今天孫成才胡說八道誣衊小姑娘和秦霄，秦霄和孫成纔打了一架，再把他倆擱在一塊地，村裏人的口水能淹死人。”
“可以和我分在一起。”薛鈞澤聲音有些低，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煤油燈裏的火焰突然跳躍兩下，屋內變得安靜。
□□看着他若有所思，又瞄了畫滿線的本子，一時半會村裏確實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選。
薛鈞澤的神情平靜，看不出一絲異樣，細長的黑髮擋住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確實也是個好的選擇。”□□邊說邊仔細觀察薛鈞澤的神情，“只是小豹最近和她走得太近了，你先找小豹聊聊，實在不行就跟祝星星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