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磊插了句嘴，“是的，利益就像一把長劍，你若不保護自身利益，別人的長劍就會刺到自己，你太過於將利益最大化，就容易將利益刺到別人身上。”
我爹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法律的目的控制這種矛盾滋生。不管是刺到別人，還是別人刺到你，一定會有流血，會有犧牲，只要有流血有犧牲，那麼評判就會有依據，我們把它稱作證據。法律的導向就是藉助證據來消滅利益衝突，讓他保持一種平衡。有時候，這種利益衝突就很好消滅，因爲他是一邊倒的，但有時候，這種利益衝突就很難消滅，因爲他錯綜複雜，難以保證公正，這個時候就需要從另一種角度去找突破口。所以，皮兒巷事件你不能把它單獨列出來當做獨立的一件事來看，他們製造皮兒巷事件的目的就是將自身利益最大化，說白了，他們逆天改命就是爲了剝奪其他人的利益，如果他們的初心是做個善人，做個有功德心的人，沒必要多此一舉，因此他們一定會將長劍越伸越長，爲達利益不擇手段，侵害百姓。”
彭磊和小李恍然大悟，狠狠拍了自己腦袋一巴掌，“陳大哥，我明白了，這些年的職業生涯讓我們這思維開始一根筋，我還陷入皮兒巷事件久久不能自拔，皮兒巷案子不能把他單獨羅列開來看，就如同您剛纔所說的古代百姓施放犁頭符一樣，如果單獨羅列來看，百姓就是用邪術害人，如果這樣評判百姓，那豈不是太過荒唐。我現在也終於明白我師父當年給我說的話，一個好維持秩序者不是純粹的用法律去制裁某人，而是不停的探索人與利益之間的邏輯關係，把每個案子鋪平了，嚼碎了，看清他發生的本質原因，再用最合理的辦法，而不是用最直接的辦法將秩序維持平穩，這樣的秩序纔會維持的時間更久，這樣的維持秩序者才能受到百姓們的愛戴，這樣的公家纔會延綿不斷。”
小李在彭磊的一番感悟下，也覺悟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陳大哥。經歷此事，我學會了很多，我相信我一定會是一個好的維持秩序者，將這份工作紮紮實實做下去。”
說着說着怎麼還成了有感發言，這事鬧的。
還沒把我爹感動呢，彭磊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又來了，“陳大哥，雖然說接下來的事情與案子無關，可我就是好奇，您和四季商店那個叫二乾的老闆是啥關係，爲啥他總是叫你七爺，還有陳火良怎麼經過上次事件後，我一直感覺他不對勁？”
“滾滾滾滾滾。”我爹火了，說着就要攆人走。
當年怎麼罵皮九，現在怎麼罵彭磊，“你跑我這查戶口來了，我沒犯法你查我幹什麼，再說我兒子怎麼了。”說到這，聲音壓低一點，怕我聽見，“我兒子好好的，有啥不對勁，你該幹嘛幹嘛去？”
好端端的我爹又發脾氣了，我貓着門板往裏面看，我爹一眼就看見我的小腦袋，瞅着我罵道，“兔崽子，你好好背書，背不過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爹越不肯說，彭磊越是好奇，爲什麼每每問到我爹和四季商店左二乾的關係時，我爹避而不談，而且現在連關於我的問題也不願意回答，這裏面肯定有事情。
彭磊趕忙維穩，“陳大哥，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單純好奇，您別發火呀。”
小李也趕忙上來安撫我爹的情緒，“陳大哥，您喝茶，您喝茶，消消火，消消火。”
彭磊給小李使了個眼色，小李立刻領會，“陳大哥，失陪一會兒，我出去一下。”出去時還捏了捏我的臉。
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另一隻手又提了兩瓶西鳳酒。
我爹瞪大眼睛看着小李手裏東西，“你這是幹什麼？”
“陳大哥，不瞞你說，明天我們就要赴省對接鬼候大案，這麼些天了，一直沒有好好和您喫頓飯，今天我做東，就在您家，咱們好好喫頓飯，喝頓酒，這是我一點心意，您剛纔這番話我們很受用，解開了我心裏的疙瘩，您一定得答應，還有鬼候案子要是沒您，恐怕我這輩子也拿這幫人沒辦法，我代表公家也得請您喫頓飯。”
看見燒雞，肘子，涼拌肉片，我爹也情不自禁嚥了口水，我更別提了，眼睛都快冒綠光，手差點沒從喉嚨伸出來去抓肉片。
我爹指了指小李手裏的飯菜，看着彭磊，“就這些？”
小李趕忙說，“還有熱菜，廚師才做，等下做好了給咱們端過來。”
大家都把心頂在嗓子眼，生怕我爹哪根筋不對又發飆，沒想到我爹微微擡起的屁股全部坐回去，雙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那行，我今天就破回例，說好啊，我就喝一杯，多了我不喝。”
彭磊一見我爹答應，兩人這才把心放下來，知道已經有了一半勝算。
就怕你不上桌，一旦上桌，就已經輸了。
“行，您就喝一杯，剩下我們喝多少算多少。”
看這話說的藝術不，意思就是你先喝一杯，剩下的咱們再慢慢喝唄。
“火良，去拿碗筷。”我爹朝着門口喊叫一聲。
我早就在門口等候，我爹話音剛出，我飛奔進來，“好嘞。”一溜煙兒衝上二樓，將碗筷拿下來，把桌子上茶具清理乾淨，涼菜倒進碗裏。
“咦，怎麼沒酒盅？”說這話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爹，“火良，去，去櫃子裏拿酒盅，挑大酒盅來，我今天要和你兩位小叔好好喝兩杯。”
“好嘞。”
彭磊和小李笑而不語，酒盅到位，趕緊給我爹滿上。
“火良，咱們一起敬你爹一杯，我們年紀比你爹小，尊稱一聲大哥，大哥，感謝您。”我爹架不住人捧，又笑呵呵的說道，“都是弟兄，說啥客氣話，喝，喝喝。”
“我只喝一杯”這句話，就當他是個笑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涼三熱，三個不涼不熱，我爹也醉意薰然，靠着躺椅吧嗒吧嗒抽起了煙。
彭磊見狀給我五塊錢，給我使眼色，意思是我爹沒看見，趕緊拿着。
我拿着錢就撒丫子跑了。
我爹邊抽菸，邊把彭磊拉到跟前來，摟着彭磊的肩膀，“兄弟，你剛纔問我啥問題來着？”
彭磊故意打馬虎眼。“不問了，不問了，大哥不願意說，咱不惹大哥生氣。”
我爹一把摟緊彭磊，將嘴巴貼在彭磊耳邊，“兄弟，你還是我兄弟不？”
“是，咋能不是呢？”
“那大哥說話，兄弟聽不聽？”
“聽，肯定聽。”
“行，兄弟，再給大哥把這魚來一盤。”
彭磊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強忍着說了句，“好。”
小李出去叫魚去了，剩下我爹和彭磊。
“嘿嘿，大哥其實是想支開小李。”
彭磊這才明白，看來我爹沒喝多呀。
“大哥現在說話，兄弟你聽不聽。”
“大哥啥時候說話，我都聽。”
“那行，大哥告訴你，自從上次左紅霞揍我兒子那件事你知道不？”
“那我肯定知道。怎麼了？大哥。”
“從那天開始，我兒子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被她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