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外面逃難,後來估計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早早就來到了鬼門關,但是又不敢回家,就去山裏挖草藥換幾個錢存活。大雪封山,我們迷了路。轉了幾天,東西都喫光了,餓得發瘋,餓得啃自己的手!心裏象有火在燒,後來我們就碰到了西邪雲的男人們。”
“他們已經有好多人死了。活着的幾個也奄奄一息。他們說他們不知道怎麼的就進山來了,我們一看死人,臉色發灰,身上沒有傷口。他們也沒有飯喫,我們都乏了,就只有先在這裏呆着。後來我一覺醒過來,往外邊看,他們已經在吃了。”
外面傳來喧鬧聲,幾個男人正在用砍刀分割剛纔的婦女,但是那已經被卸掉左腳的婦女卻悠悠醒了過來,咿咿呀呀叫得不成人聲。
男人們一語不發地用砍刀向她身上招呼,遠處是雪封的山,快過年了。
講到這裏,我們都沉默了。張海民也一言不發,與其說是被故事吸引,不如說是被一種
恐懼攫住了心靈。
良久,張海民問:“那後來呢?”
彭磊慢慢回答:“後來,沒過幾天,東邪雲的人不明不白地成批死亡和發瘋,據說有人
竟然看到那些被喫掉的人,在暗夜裏圍着每一戶人家轉圈。再後來,剩下的人等不到元
宵節就都搬走了。西邪雲的男人們最終也沒有回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們自動走進
山裏去等死,開春的時候,沒有種子的西邪雲婦女們無奈逃離了家鄉,邪雲鎮成了名副
其實的荒鎮……
我爹環顧一圈,嘴裏唸叨出一句詩詞,“白楊多悲風,瀟瀟愁殺人。”
此詩一出,所有人不覺而厲,有了一絲寒意。
因爲這裏到處都是楊樹,過去,白楊是葬樹,只有種到死人墳頭的。
故事講完,我們也找到小李和其他警員。
等我們到達現場時,孫浩的屍體還在那裏跪着,已經僵硬。
小李看見我們到達,像看見救命稻草,衝上前來,一臉惶恐看着彭磊。
彭磊知道,一定是遇到大事,否則,以小李的職業素養,不可能表現的如此惶恐。
扭頭看見孫浩的屍體,張海民震驚,“小李,這是怎麼回事?”
小李情急之下不知道從何說起,彭磊知道一定有什麼話不能現場直說。
我爹則緩緩走到孫浩屍體前,盯着他打探什麼。
我第一次看見死人,內心能不震驚,人之所以看見死貓死狗不怕,看見死人會怕是因爲同理心。
所有人看見同類死亡,都會聯想到自己。
我也一樣,可是好奇心更勝一籌,看了第一眼後,害不害怕也就那麼一回事了。
彭磊走過來,“陳大哥,你發現什麼了呢?”
“它來過了。”
彭磊不知道我爹口中那個它是誰,“那個它到底是誰?是時小玲嗎?”
我爹沒有答覆。
彭磊忽然想起什麼,“石碑呢?”
小李一臉無奈,他不知道該怎樣描述當時發生的情況。
我爹輕輕將孫浩的劉海撥開,額頭竟然出現一道梅花印記,隨即,我爹臉上露出一股怪異的笑容。
這個笑容別人沒有注意到,我注意到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爹會有如此怪異的表情,好像這件事正是他想要看見的。
我爹看完孫浩屍體,大手一揮,“行了,彭主任,石碑找不找的着已經不重要,可以結案了。”
我爹一臉不屑,“你既然問題那麼多,你接着往下查呀。”
一句話將張海民懟了回去。
彭磊制止張海民疑問,他這個時候已經對陳兵啓有了看法。
小李不肯當面說出事情的詳細情況,只有一種解釋,他不想讓陳兵啓知道。
這裏除了我和我爹,對他們來說,沒有外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孫浩最後能帶着石碑出現在邪雲鎮,彭磊不得不與當年的一件事情產生聯繫,他不知道我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彭磊站出來,順着我爹的話說道,“行了,海民,這件案子到此爲止。”
作爲彭磊來說,他現在就想看看我爹接下來會怎樣做。
張海民還想說點什麼,被彭磊瞪了回去。
隨後,大部隊趕到,將孫浩屍體收斂,所有人回到寶安。
回去的路上,氣氛很尷尬。
不知道爲什麼,彭磊和我爹全都閉目養神一言不發,小李從驚嚇中還未走出來,張海民心中一萬個疑惑想問,但又不敢開口。
我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很明顯,不對勁。
彭磊不知道是對我爹的做法不太滿意,還是他已經開始對我爹產生另外一種看法。
不過,不管是誰,現在都有理由懷疑,當初我爹在病房裏故意拖延時間,導致孫浩死亡,石碑丟失。
如果猜測再大膽一點,石碑丟失或許和我們陳家有直接關係,或者,是我們陳家故意不讓他們得到石碑,揭開石碑上的謎底。
坐在車上,彭磊看起來閉目養神,實則大腦高速運轉。
彭磊越來越看不透我爹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存在,爲什麼他總感覺我爹亦正亦邪?在這兩者之間飄忽不定,他職業生涯這麼多年,閱人無數,什麼樣人沒見過,可唯獨我爹這樣的人,他根本把不準脈。
說他是正派吧,往往關鍵時候我爹總是做出出乎意料的決定。
明明老早就可以出發追上小李,那麼事情也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說他是邪吧,孫浩帶着石碑到達的這個地方,一下勾起彭磊回憶,事情很自然的往新的方向發展。
這一切看似無意,但好像又有意,如果你非說有意,但是又找不出證據來。
更何況,我爹當初說了,他就是在等那個人出現。
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問過我爹,我爹就是不肯做出答覆。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我爹在等那個人出現,他爲什麼當初不第一時間跟着一起來,要是跟着一起來,豈不是就當場見到那個人。
如果非要給這件事情有一個解釋的話,如果陳兵啓出現,那個神祕人就不會出現。
要想揭開謎底,還得從經過此事件的小李身上找線索。
回到寶安後,張海民在彭磊的授意下,向省裏寫一份案情報告。
此案情前因後果必須寫的清清楚楚,然後913和918這兩起大火案必須得向公衆公示,黃家成四人便成了最好的罪人,能以官方的形式讓他們死,也算是便宜他們了。
對社會交代的事情可以就此一筆劃過,可落實到真正的案子上,並沒有完。
彭磊第一時間將小李叫過來,仔細詢問當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