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擦着陳山乙頭皮飛過去,摔成八瓣。
陳山乙並沒有所動,繼續裝睡。
高束控制不住自己,踉踉蹌蹌衝上來對陳山乙拳打腳踢,沒有胳膊的陳山乙將自己縮成一團。
一陣發泄之後,隨即一把抓住陳山乙衣領,將他提起來,兩人面對面,陳山乙口中流出鮮血,可眼神裏仍然沒有對高束的恨,還是如此溫情的看着高束。
高束呲牙咧嘴問道,“你不要這樣看着我,我是來找你尋仇的,你爲什麼不反抗,爲什麼不和我鬥,你不是土門的人嗎?你的本事呢?”
陳山乙不說話,氣的高束欲哭無淚,投保無門,一把又將陳山乙推倒,出門離開。
這個時候,陳山乙說話了,“我知道你想利用呂仙來破局,把我囚禁起來,好對史彌遠下手。”
高束剛要推門,立刻愣住。
緩緩回頭,“你早就看穿這一切?”
陳山乙很淡然的說出,“說句實話,我也想史彌遠死,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仇人,他是這個國家的仇人,可是他現在不能死,要是他死了,你也不會活着離開京城。”
越是這樣爲高束着想,高束內心越是折磨。
不過,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高束沒有聽懂,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親爹,也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做的這些都是爲了什麼。
還以爲是陳山乙在威脅自己。
又折返回來,剛纔一頓發泄,高束早已經垂頭喪氣沒了精神。
他沙啞着嗓子,強力控制自己情緒,“這麼說,你早就留了後手?”
陳山乙點點頭。“我擔心你會殺個出其不意,不過你再怎麼折騰,也只是在他原本犯金神所害病的基礎上加重,所以……”
高束眼睛更紅。
陳山乙釋放出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史彌遠是死不了的,高束的計劃失敗了。
高束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會輸的如此無奈。
本以爲自己的才學天下無人可擋,但是眼前這個殘疾人已經把自己拿捏的死死。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像帶有一種魔力似的,他沒有雙手,本什麼都做不了,可偏偏每次都能搶在高束前面。
高束一撅屁股,眼前這個人就知道他放的什麼顏色的屁。
“現在你在我手中,難道你會不怕死嗎?”
這句話輕描淡寫的威脅對陳山乙來說,根本沒有掀不起一點波瀾,“我說過,只要你能放下這一切,迴歸到正常的生活中去,我死不足惜,當然,我很願意做你的引薦人,讓你加入土門,呵呵,土門本來就屬於你。”
這番話陳山乙是盯着高束說的,看不出來有半點欺騙。
高束自己也感覺到了,他心裏已經開始七上八下,眼前這個人不單單是仇人這麼簡單,不然,他怎麼可能會有是如此態度?
那他到底是誰?他要幹什麼?
不過,高束猜疑的心立刻翻滾上來,說不定自己現在內心所糾結之症就是眼前這個男人設的計謀。
高束不知道再說點什麼,反正擺在眼前就兩條路,要麼就一條道走到黑,先殺陳山乙,再除史彌遠,要麼,他就得好好思索思索,慢慢來。
話說回來,高束能想到的,陳山乙也能想到,高束也能想到陳山乙想到,事情一度陷入困局。
高束現在倒是對陳山乙口中高枝的死亡真相來了興趣,可是他又不敢聽,如果聽了別人的說辭,豈不是對自己師父不忠,對自己母親不孝?
他不能質疑他的師父,更不能質疑自己的母親。
偏偏現在,陳山乙的幾句話又讓高束髮現漏洞,要是不追出真相,高束寢食難安。
陳山乙知道時機差不多快成熟,給高束一點時間,等他親自來問高枝的死亡真相時,就有希望破局。
總之,陳山乙現在已經有了四成把握。
“你不必多慮,你可以相信我說的話,也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可以按照你原先既定的計劃繼續,也可以停下來回頭看看,我想,你不是傻子,你應該能察覺到不一樣的味道,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我還是一如既往希望你好。”
陳山乙說完這句話,高束離開了,他走的時候,背影很深沉。
出事了!
陳山乙本以爲剛剛開始,纔想到,這是最後一次他見高束。
高束死了,死的很離奇,很唐突。
是府尹發現的高束屍體。
聽人說,高束回去時,一路上愁眉苦臉,像是有什麼巨大心事。
府尹早就給高束備好的飯菜,他是一口沒喫,回去後就直接進了房子把自己鎖起來。
第二天早上,府尹去敲門,卻沒有人吭聲,府尹一把將門推開,這一幕,差點把府尹嚇死。
高束雙腿被鋸掉,腦袋被砍掉,左手夾着自己的腿,右手提着自己的腦袋,七竅流血,直勾勾看着門口。
消息很快傳到陳山乙的耳朵裏,他得知後,瞬間暈厥過去。
喪子之痛讓陳山乙走不出來,加上在牢獄中受了皮肉之苦,他身疲力竭,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府尹將高束的屍體埋在不知名的山上,連個記號都沒有。
作爲陳山乙,他不能去找府尹要高束的埋葬地點,因爲史彌遠還沒死,一旦讓他知道,一定會引起猜疑。
心痛!
真正的心痛!
陳山乙不忍兒子死了連個名號都沒有,自己偷偷在家,給高束立了碑,每日香火不斷。
嘉泰四歲次,農曆五月初五,天帝派使者告高束之家或丘丞墓伯,替死者解適,爲活人除殃。言明生死異路,死人魂歸泰山,受冥司官吏管束。
關於高束的死,什麼猜測都有,其中最爲可信的是,他是被自己的師父弄死,因爲他的師父怕高束與陳山乙相認,解開當年的祕密,以高束的性格,他很容易變節。
高束是一個有思想的人。
不過,沒有人知道高束的師父是誰,陳山乙也不知道。
高束死後,陳山乙再待在牢獄中也沒有任何意義,回到問齋堂。
用香油泡澡的方子只能給史彌遠保命,卻不能給他治病。
本打算先讓史彌遠半死不活這樣挺着,等他處理完高束的事情,史彌遠正好可以給個理由讓他安穩死掉。
怎麼也想不到,高束會死。
陳山乙給了史青珊一個方子,史彌遠的病症也逐漸好轉。
只不過,這件事情都史彌遠身體的傷害特別大,加上他死了兩個兒子,留下巨大心結,內憂外患讓史彌遠艱難的活着。
也是因爲年齡原因,史彌遠已經五十多歲,雖然病症治癒,卻也留下後遺症,這後遺症加速了他生命的進程,沒熬過一年,史彌遠撒手人寰。
史彌遠一死,史家就剩下遠在邊疆的小兒子這一個獨根。
但問齋堂仍然存在,史家二女兒史青珊在跟隨陳山乙給父親治病的這段日子,學了不少東西。
她雖爲女流之輩,卻對醫學充滿好奇和興趣,也是因爲陳山乙沒有雙手,問齋堂也得開門,便時不時的給史青珊教上兩招。
在陳山乙最後的日子,一直都是史青珊在問齋堂坐堂。
一直到史彌遠死後第二天,陳山乙也伴隨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