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臻又出現在了《火苗》的劇組。

    他這一次是被龔寒柔請過來的,剛到會客室,趙嵐就匆匆迎了上來∶"荀院長。

    之所以只好請荀臻來,是因爲一件對劇組而言不大不小的麻煩。

    駱母找來了劇組,和駱橙把劇組鬧得亂七八糟。誰也分不清哪個有病哪個沒病,偏偏駱橙還算是劇組的簽約演員,也不能就這樣直接轟出去。

    "直接聯繫醫院,難免鬧得滿城風雨。"

    趙嵐滿是歉意,低聲解釋∶"龔老師要是在劇組,萬一被撞見了,又會被抓住機會做文章……

    龔寒柔爲人剛硬,這些年樹敵不少。這次做紀錄片,更是有當初給駱熾使過絆子、現在心虛至極的人藏在暗處盯着。

    如果不是有明家在背後支持,別有用心的人不敢伸手干預,只怕還要多出許多波折和坎坷。

    這次駱母和駱橙在劇組大鬧,工作人員已經提前讓龔寒柔避了出去。但還是要請信得過的人收尾,以免又以訛傳訛,流出什麼無中生有的傳言。

    "不要緊,我和龔老師原本就是老朋友。"

    荀臻已經清楚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這件事也算是我分內的事。"

    趙嵐在他後一句裏愣了下∶"什麼"

    荀臻只是擺了下手,拿起藥箱∶"人在哪"

    趙嵐反應過來,連忙側身∶"請跟我來。"

    駱母會來劇組找駱橙,,是因爲簡懷逸正因爲商業犯罪的事被調查,駱家另外那對父子又自顧不暇,暫時也沒有人能管她。

    她不知從哪聽到了消息,竟然找來了龔寒柔的劇組,說是要給駱橙探班。

    "駱橙躲起來不肯見她,她就一直在外面守着。對人說駱橙有多不聽話,多不懂事,是怎麼對她二哥的……"

    趙嵐眼底已經滿是厭惡∶"她這一招倒是用得很熟。"

    …母這一招用得當然很熟。

    當初指責駱熾的時候,至少還要編出自欺欺人的幻覺騙自己相信,才能再去騙別人。但駱橙做過的事甚至連編都不用編。

    趙嵐對這兩個人的任何一個都反感至極——那個駱橙只不過是跟隨劇組的場景復現,稍微體驗了一下當初發生的事情,就嚇得又是哭又是叫,最後甚至經受不住刺激昏了過去。

    既然這麼害怕,又爲什麼能輕易做出那樣殘忍的事

    如果不是因爲有駱熾在,這些傷害就不是模擬的場景復現,而是真的會發生在駱橙的身上……可她都對他二哥做了什麼

    駱橙自己提出過很多次解約,歇斯底里地哭過鬧過,扯着每個見到的人不停哀求,她什麼也不想要了,只想走得遠遠的,逃去沒人認識她的地方。

    能逃去什麼沒人認識的地方怎麼現在就想要逃了是她親手把駱熾拖回那片泥潭裏的。

    趙嵐把荀臻帶到了駱橙的房間。她實在厭惡駱家這兩個人,給荀臻倒了水,就離開房間,等在了門外。

    荀臻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牀邊。

    駱橙披頭散髮,人顯得憔悴不堪,形容枯槁,一動不動躺在牀上。

    荀臻走過來時並沒有特意控制腳步聲,她卻像是完全沒聽見,只是睜着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花板

    按照趙嵐的說法,駱橙是因爲不堪忍受駱母的指責,衝出劇組和駱母發生了爭吵,被強制帶回劇組後,就變成了這樣。

    "醫生。"駱橙木訥開口,"我腦子有病,把我抓起來治病吧,我一

    "在這裏,我不是醫生。"荀臻打斷她的話,"你也沒有病。"

    駱橙的聲音戛然而止。

    荀臻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駱橙挪動眼睛看他,在認出眼前這個人後,眼裏迅速閃過了強烈的驚懼。

    荀臻再向前走,駱橙忽然掙扎着爬起來,向牀角拼命縮進去。

    "我能治好你母親的病,就能治好你。"荀臻問,"駱小姐,你真的想被我帶走‘‘治病‘‘嗎"

    駱橙死死盯着他,不住發着抖,恐慌得半個字也說不出。

    她當然記得這個人。

    就是這個人,從駱母口中問出了當年那些事的真相。

    爲什麼當初駱枳會是被她害的

    爲什麼一切原來都是因爲她任性,爲什麼早不告訴她爲什麼駱枳要救她,如果駱熾那時候沒有救她

    "你就會一直待在那種地方。"

    荀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扯了把椅子,坐在牀邊"你應聘的是那個被拐的女學生的角色,她的經歷,你應當也復現過了吧"

    駱橙的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的身體有些僵,硬撐着啞聲說∶"我,我寧可……"

    "寧可被拐走賣掉"荀臻問,"想好了"

    他的語氣平淡,駱橙的瞳孔卻在這句話裏瞬間凝滯,整個人如墜冰窟,幾乎像是被刺骨的寒冰逼得動彈不得。

    她還記得那天的情形,駱家根本什麼都做不了。這個人說他不是醫生,說不定是真有辦法

    那天場景復現的情形瞬間攫住了她的喉嚨。陰暗漆黑的破屋,猙獰晃動的人影……然沒有真正打在身上,可不遠處逼真的拳腳聲和尖叫哭嚎,還有棍子帶起的陰森冷風,已經像是讓她就那麼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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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恐怖片,也不是表演,要是那天她沒有逃出去,這些事都會真的發生在她身上。

    她被二哥救出去了,她爲什麼竟然會完全忘了這件事她要是沒忘就好了,現在就不會落到這種境地,要是沒有駱積………不行,沒有駱枳,這些事就真的都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個人要來讓她遭報應了。

    駱橙的視線在驚恐裏開始發直,她大口大口喘着氣,手腳都開始發軟,視野也開始變暗。::

    一杯潑在她臉上的水驟然把她扯回了現實。

    駱橙愣愣看着眼前的荀臻。

    荀臻把水杯放在一旁。

    他嘆了口氣,扯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淌到手上的水。

    他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明家也不會做這種事——就連駱熾那些公司的舊部下,也會在簡懷逸要設圈套的時候,從中作梗阻攔下來。

    只有完全沒有底線的人,纔會把別人也想得沒有底線。

    駱橙僵坐了半晌,才慢慢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母總算是把她從劇組逼了出去。

    她們在那麼多人面前歇斯底里地吵,到處都好像有人在看她和拍她,駱母和所有人歷數她的惡性劣跡,她羞恥絕望得恨不得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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