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外那場歇斯底里的爭吵,是怎麼都不可能不被傳出去的。

    地點是近期熱度相當高的紀錄片劇組,主角是最近被關注的輿論中心,就連爭吵的內容也是的鬧得滿城風雨的話題。

    ……

    只是在這之前,沒有多少人把它們聯繫在一起。

    沒有多少人把它們聯繫在一起,即使的確有很多蛛絲馬跡,有很多其實不難發現的線索和暗示。

    《火苗》第一期被放出來的時候,甚至引起過一波小範圍的討論————有人覺得影像資料裏那個十歲的孩子很眼熟,有一點之前那個驚鴻一現又被全網黑的吉他手的影子。

    出道的時候,還被人追着噴過仗着家世欺人、打壓同榜歌手的。

    接着又有人反駁,這是哪年被胡謅出來的黑料了。指路淮生娛樂官博,該放的證據全放得清清楚楚,還有不少一手官攝高清作品,新人剛入坑,正忙着追星呢。

    這一條評論忍不住來澄清黑料的事。後來多少有些發散得遠了,有人想起來駱枳的身體也不好,駱枳小時候好像也受過很嚴重的傷,聽說駱枳正在養病……

    最後又有人回,噓,別打擾他了吧。別在這裏打擾他了吧。

    《火苗》的先導片已經說得很清楚,倖存者已離世,這一單元不再有後續。

    紀錄片的主題就是受害者被解救回歸後的生活,時間線也從這時候起。

    攝像機跟隨的是趙嵐的視角,她想要找一個叫火苗的男孩。她收到了十三年前的禮物,他們在那個時候做了約定,約定了等她好起來,等好起來就要見面,要開香檳慶祝,火苗說她是最勇敢的姐姐。

    趙嵐履約去找他,去看他是怎麼長大。

    趙嵐是帶着父親的信來的,那些手寫信有厚厚一沓,想家的時候就可以拆。

    坐上車的時候,母親抱着她又是心疼又是驕傲地抹淚,妹妹握着拳在窗外蹦起來大聲給她打氣加油,先生坐在她身邊,牽着她滿是猙獰瘢痕的手。

    父母和妹妹見過火苗,讓她帶上了一個旅行袋的回禮。妹妹一邊往裏面塞遙控車一邊苦惱,十三年過去了,弟弟是不是到了不喜歡玩具車的年齡了啊。

    ……

    原來不是所有故事的結局都會這樣。

    父親給她的信裏說,要相信所有的傷都會長好,雖然那些疤痕可能不太美觀、甚至有點可怕,但它們早晚會恢復到永遠不再疼。

    趙嵐坐在臺燈下給父親回信。她落筆的時候筆尖還在發抖,燈光柔和溫暖,筆尖底下藏着一小片漆黑的陰影。

    趙嵐埋着頭寫,寫爸爸我相信,寫我的疤早完全不疼了,寫先生說我的疤像蝴蝶。她寫爸爸,原來有那麼壞的人,他們把別人的傷口撕開。

    ……原來真有那樣的人。

    原來被找回來的孩子不一定被期待,也可能會打擾到那一家人平靜圓滿的生活。所以就要被藏起來,被隨便塞進哪個角落,被扔去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方。

    不過還好,不全是那樣的人。還好弟弟被領回家了,還好那是位非常好非常溫柔的姨姨。

    弟弟超級努力地走出了那些事,變得超級開心,他學了做點心,還在學畫畫……

    那封信最後沒有被寫完。

    趙嵐沒有再寫下去。

    別打擾他了吧,他好不容易纔休息。那麼努力地走了十三年。

    淮生娛樂的官博下,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詢問這件事的評論。

    因爲最新的那一條微博,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留言。

    怎麼留言去問,駱橙和她母親互相指責的時候,口不擇言說出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火苗》的原型就是駱枳,是不是這就是駱枳身體不好、總被他那一家莫名其妙針對的原因。

    是不是當初那場莫名其妙的全網黑,也是這麼來的——養子在母親的協助下把黑料滲透出去,立刻就成了別有用心的人手中牢牢攥着的把柄。

    而在這件事裏,駱家幾乎是默許甚至縱容的態度……是不是也因爲讓駱枳變成一個頑劣的二世祖,總要比讓駱枳真那麼出道爆火後被挖出過往、讓所有人都來評判嘲諷這一家人強得多。

    這種態度給了那些惡意太強的定心丸。那些瘋狂的鋪天蓋地的謾罵和詆譭徹底不再有任何顧慮,另一方的聲音幾乎打不起水花就被迅速吞沒。

    如果真是這樣,謊言下的真相實在諷刺到了極點,甚至像個最離譜最荒誕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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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枳的黑料甚至是他用家世壓人。

    他用什麼家世去壓人他的家恨不得壓死他。

    ……

    可最新發出的那一條微博,實在叫人不知道該怎麼留言。

    駱枳參加比賽的錄像已經被放完了,現在陸續放出來的,是他們公司內部團建或是慶功宴的一些影像資料。

    其實前幾條就已經叫人隱約有些不安了,雖然也沒人說得清那種不安究竟是什麼——那些畫面如果不特意去看,其實根本察覺不到有什麼問題。

    駱枳只是比之前看起來顯得累了一點,還是會笑會聊天。那個穿着t恤光芒四射的吉他手是不見了,可小駱總也一樣超級酷。

    尤其穿着正裝打領帶,靠在沙發裏看着一羣因爲大爆了一部劇興奮瘋了、把辦公室搞得一團糟的部下,無奈地嘆一口氣,搖搖頭跟着笑。

    ……

    有不少人甚至還是從這時候開始,才忽然垂直入坑的。

    駱枳其實並沒來得及長成那種特別成熟的、完全理性和冷靜的大人。

    他也完全沒到這個年紀。

    他們公司團隊裏最年長的是影視製作部的經理,是在上家公司叫人坑得差一點就糧鐺入獄,被駱枳贖身挖過來,也還沒到四十歲。因爲資歷和經驗都豐富,自覺當起了這一羣人的大管家,公司的具體章程環節運轉都有他帶着人做。

    所以駱枳也並沒沾商場那些繁瑣的流程、錙銖必較的談判、勾心鬥角的明爭暗鬥。

    他被推着走到這一步,在最有壓力的時候把公司的責任擔過來,在最受質疑的地方決策,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時候往前走,身上卻還固執地保有當初的影子。

    上一條微博裏,駱枳剛在慶功宴的ktv包廂裏醒過來,被一羣人圍着起鬨復出,卻又敲着一邊耳朵笑着搖頭。

    這一條的時間線是追着上一條的。

    他們在ktv裏熬了個通宵,天矇矇亮的時候睡了一兩個小時,卡着時間被影視製作部的經理一個一個薅起來拎出門,去海邊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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