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欒的話說完,會場裏許多人臉色都變得青白不定。

    這在別的公司已經算是藝人的嚴重違紀事故。有人被戳狠了痛處,看見向欒的經紀人起身走過去,立刻惱火地站起來:“貴公司務必——”

    經紀人循聲回頭,莫名其妙看他。

    那人僵在原地,這才突然回神,想起這早已經不是駱家或是簡懷逸的公司。

    原本一開始也不是那些人的公司。

    淮生娛樂現在已經徹底獨立,從裏到外都是他們現在正在討論、過去曾經抹黑和詆譭過,而以後不論再發生任何事,也早已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去提及的那個年輕人的。

    經紀人轉過去,帶頭給發言結束的藝人鼓了幾下掌,拎着領子把向欒扯回去坐好。

    向欒記了不少記者和黑公關,還沒點完,梗着脖子被按在椅子上,又拿出那個記名的本子跟經紀人說話。

    經紀人接過來看了幾頁,點了點頭,照着向欒的腦袋砸了個爆慄,把本子拿走交給了方航。

    記者會就這樣照常繼續。

    徹底弄清了淮生娛樂的態度,一直到結束,再沒什麼人敢說別有用心的話。

    ……

    淮生娛樂沒有特地篩選記者羣體。有不少都是當初或是收了錢、或是利益相關、再就是跟風黑過駱枳的,因爲這段時間的一連串變故憂心忡忡,所以纔會混進記者會來探口風。

    這些人心思各異,有許多已經開始自危,被這樣一場記者會刺激,也未必不會再採取什麼狗急跳牆的手段。

    最後的監控裏,已經有人匆匆打着電話向外走,急促地交代着什麼事。

    明祿抱着手臂站在門口,看着同樣拿着電話來來回回踱步、興沖沖不斷說着話的方航,笑了笑,不再出言干涉。

    ——他原本已經準備好要讓人接手,但淮生娛樂的這些年輕人像是忽然活過來了。

    方航當然不是一個人想出了這些,壯着膽子來問這件事。

    他們已經私下裏討論了很多天。

    輾轉着失眠的深夜,工作不進去的短暫休息,下班的路燈底下,那個當初固定會去的路邊攤……還有駱枳的辦公室。

    那個辦公室依然保持着原樣,現在是他們固定放鬆和休息地方,也用來碰頭。

    他們去那裏碰頭,一點一點地分析細節蒐集線索,忐忑着靠近那個可能,又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碰。

    方航只能極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反正他已經完全管不住笑容了,一邊無聲朝被自己打擾到的明祿不斷致歉,一邊在電話裏快速低聲說着只有他們自己人能聽懂的暗號,那些笑幾乎是自己沒完沒了地往外冒。

    都是駱枳帶出的部下,當然都極有分寸,得知了那個答案之後就再不多問一句,也絕不多探聽——說實話,要是他們真的在手術前就知道了這件事,可能所有人那些天就都絕對不要想能睡得着覺了。

    他們每天晚上都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帖子,找裏面能推斷出來的蛛絲馬跡。

    帖子裏提到了大哥哥人很好、陪小朋友玩,說明小駱總的情緒狀態比他們想象的好。

    帖子裏提到了大哥哥的家屬很細心,說明小駱總身邊有人對他很好。

    帖子裏提到了大哥哥在復健,雖然病情比小朋友重,但非常努力,還鼓勵了小朋友……

    方航不斷和其他幾個人低聲說着悄悄話,看着明祿欲言又止,用力攥了攥拳,才試探着開口:“我,我們想問——”

    明祿其實並不介意再多說些,但不等他開口,方航就立刻改了主意:

    “不用,我們問,只要您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

    方航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問:“小駱總耳朵好了吧?”

    明祿笑了笑。

    方航立刻抱着手機:“能了能了能聽見了!”

    那頭多半是一陣歡呼,實在太嘈雜,他又相當費勁地聽了半天裏面的七嘴八舌,再開口聲音更謹慎:“能走——能走遠了嗎?是不是不會再走不動了?”

    方航問完就緊盯着明祿,確認了對方不說話,趕緊傳話過去:“能了能了能了!沒問題了!”

    電話那頭已經震得他不得不把手機挪遠,方航嚥了咽,壯着膽子:“是不是心情也還……”他問到一半就已經得到了答案,嘴角都快擡上天,對着電話壓着嗓子喊:“跟你們說了!沒問題!那是誰啊?!我們小駱總好嗎!到哪都能開開心心的!”

    這羣年輕人高興得大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方航拿着手機在房間裏一圈一圈亂轉,笑容就沒停過,可問出來的問題卻相當少,翻來覆去也只是駱枳的身體狀況和心情。

    “別的都不重要。”方航不斷重複,“沒問題,別的什麼都沒問題,想怎麼活怎麼活。不想回來就永遠不用回來。”

    方航咧着嘴樂:“等他恢復好了,能認識新朋友了,我們就搶票去郵輪上團建,到時候挨個假裝新朋友去重新認識他……”

    “大概不會成功。”明祿提醒,“你們有過合照,也有視頻。”

    “糟了。”方航這纔想起來相當重要的一點,抄起電話,“快快快,銷燬證據。”

    電話裏鬨笑着鬧成一團,你推我去刪我推你去改,最後又把鍋扔到方航腦袋上,誰叫他到哪去都非得拿着個攝像機。

    方航心滿意足地把鍋全背上,又和那些人利落地三言兩語敲定了對記者會後續影響的處理,飛快約了等回去喝酒,掛斷電話。

    ……

    當然也不至於真去銷燬什麼證據。

    他們很珍惜那些視頻和合照,完全不被記住也沒關係——即使小駱總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要是能以老朋友的身份去和小駱總打招呼,也能叫人高興到上天。

    只不過比起這些即使沒有也不要緊的細節,他們太想讓小駱總能好好的、能重新健康和高興起來了。

    就連“小駱總”這個稱呼都最好不要,他們就是因爲不喜歡叫駱總,纔會這麼改了口。

    現在那一家人連死亡證明都去辦了,白紙黑字,“駱枳”這個名字代表的一切當然也永遠結束,就該重新有個全新的身份。

    方航盡力把這些想法全和明祿說明白,又再三強調這也絕不是干涉的意思。

    怎麼做都可以,一切都可以,只要他們的老朋友能舒服和高興。

    明祿看着他,笑了笑:“再等等。”

    “原本有封信,該帶給你們。”明祿說,“現在用不上了,或許會有機會——”明祿想起件事,忽然問方航,“你的兒子說話學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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