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與夫君共天下 >第3章 第3章
    回到織染院,李善用跟着商管事去上了藥,臉上很快就不那麼火辣辣地疼了,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能消腫。她坐到織機前繼續忙忙碌碌做完了今日功程,然後按商管事的吩咐去染房學染布。

    誰知商管事纔剛講了幾句,便聽得門口傳來敲門聲。李善用擡頭一看,門口站着個人,是常來找商管事的司制司宮女,姓張。

    “商管事一向可好?”張宮女笑盈盈地說,“我來報喜信兒啦。”

    商管事與張宮女是老朋友了,見她來了便停了講解,走過去親親熱熱地問好,二人攜手進屋落座,商管事笑道:“哪陣好風把你吹來了?我才得了幾兩頂好的茶葉,你敢是聽說了特意來蹭喝的?”說着,便打發李善用去她房裏把珍藏的顧渚紫筍拿來待客。

    “我們陳司制打發我來請你,這次好歹多住幾日罷。”張宮女雙手合十晃了晃,可憐巴巴地做出祈求的情狀。

    “這麼快?”商管事蹙起了眉頭,“上個月不是纔去過?不是我推脫,可我這織染院的事也不能撂下不管呀。”

    商管事之所以能和陳司制交好,便是因爲她不僅織染技藝高超,刺繡造詣更在織染之上,一手繡技已臻化境,司制司的繡娘們沒一個比得上,就連陳司制都自嘆弗如。因此,司制司三不五時地就要請她過去住幾日,一則是每一件御衣繡好龍紋之後,必須由她親手繡上龍睛,才能靈動有神、栩栩如生;再則也是請她來傳授經驗、交流體會,提高司制司繡娘們的技藝水平。

    不過,商管事上個月纔剛從司制司回來,一般來說怎麼也要隔上兩三個月纔會再去,這次卻不知爲何才過了短短時日便又來叫人。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張宮女長嘆一聲,幽幽說道,“今年這不是二殿下十歲的整生日麼。昭陽宮傳過話來,衣裳鞋帽要裏外三新就不說了,牀上的帳子、椅子上的迎枕、門口的簾子,就連包馬桶的套子都要新做。如今司制司人人忙得沒黑沒白,現等着你去救命呢。”

    “年初不是才換過嗎,怎麼又要換?”商管事奇道。

    張宮女把兩手一攤:“二殿下說了,人家長大了,不能再用小孩子的東西了。送了繡樣過去瞧,五毒不要、生肖不要、花草不要……陳司制發了狠,說再不要就給他繡字,繡個‘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噗嗤。”

    李善用在商管事常用的幾套茶具裏,挑了一套剔透的白瓷的,奉上茶來,恰聽見張宮女說得有趣,便忍俊不禁。

    商管事立刻轉頭看了她一眼,蹙眉斥責道:“皇子尊貴,也是你能隨意嘲笑的?出去跪一個時辰思過!”

    “是。”李善用十分懊惱,只得答應了一聲告退,不想卻被張宮女叫住了。

    “青翠芳馨、蘭香幽微,真真是好紫筍茶。茶好、水好,沏茶的手藝也好。”張宮女細細品味一番杯中茶,笑問李善用,“這茶可是你沏的?”

    “正是。”李善用大眼睛忽閃忽閃,認真答道,“師父指點過我事茶的技藝,我只學會了些許皮毛而已,當不起張姨謬讚。倒是這水確實難得,這是冬天時,師父領着我們從瓦上收的雪水,去掉了面上沾了浮塵的一層和底下沾了瓦片的一層,只取中間最潔淨的雪化出來的無根水。去年冬天雪又少,只收了大半罐子。前兒掖庭丞來,指名要喝,師父都沒捨得拿出來呢。”

    張宮女有些詫異,不住地上下打量李善用,對商管事笑道:“這孩子才幾歲呀,竟是個小人精,瞧這機靈又孝順的勁兒,知道替你表功呢,還把你這手沏茶的功夫學了七八成,真把我們司裏那幾個只知道傻喫傻玩的小宮女比到泥裏去了。”說着,她把李善用攏到身邊,輕輕揉了揉發頂,“這麼着,我替這孩子說個情,看在她對你一片赤誠的份上,就別罰她了吧。”

    “休慣壞了我的弟子。”商管事笑瞪了張宮女一眼,想了想對李善用說道,“既然張姑娘替你說情,我就給你個機會。我出個題給你,你要是答得上來,就免去責罰,要是答不上來,就罰跪兩個時辰。如何?你若是不敢,就出去跪着去,我只當沒提過這話。”

    “我敢!”李善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商管事,“請師父出題。”

    商管事便問道:“剛纔張姑娘的話你也聽見了,你來說說,要呈上怎樣的繡樣,才能討得二殿下的歡心?”

    “好傢伙!”李善用還沒說話,張宮女就先笑出了聲,“你這題出的,連陳司制都答不上來呢,幸虧我當年學徒的時候,沒遇上你這樣刁鑽的師父。算了吧,孩子,你師父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饒你呢,這話就當我沒說過,你退下吧。”

    李善用卻不着慌,眼珠一轉,便笑盈盈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請師父與張姨指教。”

    商管事點了點頭:“你說。”

    “剛纔張姨說,二殿下不願意再用小孩子的東西,可是也不願意用五毒、生肖、花草這些常見的吉祥紋樣。依我淺見,二殿下今年十歲,雖然喜歡充大人,卻着着實實還是個孩子,自然喜歡新鮮有趣的圖案。常見的那些吉祥紋樣,大人們喜歡是爲了討口彩,若只單論圖案,大多俗套沉悶,有什麼趣味?自然討不得二殿下歡心。”

    “好大的口氣!”商管事面色一沉,蹙眉怒斥,“二殿下是堂堂皇子,豈容你區區官婢指摘!你口中那些俗套沉悶的吉祥紋樣,都是先輩們一代代傳下來的,上至帝后、下至平民,無人不用,到了你這裏就被貶成了俗套沉悶、毫無趣味。你小小年紀,才見過多少世面,就敢這般狂傲自大!出去,不跪足兩個時辰不準喫飯!”

    “哎,正說得好好的,你怎麼就急了?我倒是覺得,這孩子說的有幾分道理呢。”張宮女聽着李善用的一番話,正若有所思,連忙勸了商管事幾句,又對李善用笑道,“孩子別怕,你接着說,我不讓你師父罰你。”

    李善用眨了眨眼睛,看向商管事,不敢說話。

    商管事剛纔聽她在張宮女面前隨口議論二皇子,心中猛地一緊,陳司制是史貴妃的人,這番話若是不經意間傳入了昭陽宮,以史貴妃對二皇子的寵溺,怎會放過膽敢議論皇子的官婢?李善用年幼無知,她卻深知其中的厲害,這才急忙喝止。

    不過,商管事出這樣的題給李善用,本就是想讓這孩子在張宮女面前露個臉,留個好印象。張宮女既然有興趣聽,商管事自然也願意讓李善用繼續說下去,便笑着擺了擺手道:“讓你見笑了。這孩子年輕識淺、不知輕重,諒她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若說出什麼犯忌諱的話來,反而招災惹禍。罷了,你先回司制司,我與掖庭丞稟報一聲,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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