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與夫君共天下 >第7章 第7章
    李善用的聲音因爲屈辱而微顫着,畢竟她只是個八歲幼童,從小在家中也是嬌養起來的,又天資聰穎,一衆叔伯長輩見了只有誇讚,連句重話都沒受過,如何經受得住如此步步緊逼的楚辱?換作普通孩子,早就哭鬧求饒了,此時還能鎮定地與王管事周旋,實在已是天賦異稟、城府淵深了。

    王管事被李善用的鎮定驚了一下,不住上下打量她,心中暗道這丫頭不是俗物,那日竟是小瞧了她,若由她長成,只怕過不了幾年又是一個勁敵。她發了狠暗下了決心,道:“你既認了罪,我也不多罰,免得你心中不服,還道我故意害你。這麼着,你記錯了多少便領多少責罰,那七十杖,你替她如數領了便是。”

    七十杖,她一個孩子若是受了,非死即殘。一股陰森涼意自腳下升起,李善用僵在了原地,她沒想到,也想不明白,王管事爲什麼會對她動殺念。

    灑掃院的人捧着刑杖一步一步地衝她走過來,李善用怕得手腳發麻,腦海一片空白,一時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聰明,父親誇、學裏的先生誇、商管事也誇,可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的年紀實在還太小、經過的事實在還太少,真到了關鍵時刻根本沒有能力自救救人。

    “小李姑娘沒有記錯功程冊。”一個斯文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衆人聞聲回頭,竟是羅姨被烏瓜攙着走了過來,“是我染病無力,又不願報病減量,故此欠下了功程。”

    “羅姨!”羅姨是掖庭中,除了師父外,李善用最親近的長輩,此時在危險絕境中見到她,立時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帶着哭腔地叫了一聲。

    “別怕。”羅姨走過去,先把李善用摟在懷裏拍哄着安慰了一會兒,才放開她,轉向王管事。

    羅姨語聲沉穩、不卑不亢:“依着掖庭的規矩,代管的管事追比,必須將本院功程冊與掖庭丞手中的功程冊逐一覈對,列出名單,報請掖庭丞審覈同意後,才能請宮正司派人行罰。王管事今日追比,我等不敢不領受,但要將林丞手札請來一觀。”

    王管事頓了一下,斥道:“林丞事忙,哪有時間寫什麼手札?他既將功程冊給了我,還不足爲證?”

    “沒有林丞手札?這倒也罷了,那就請宮正司的刑手出來一見吧。”

    王管事哼了一聲道:“這點小事,哪用得着麻煩宮正司的姐妹,我灑掃院的人夠用了。”

    羅姨嗤地一笑:“林丞也沒給手札,宮正司也沒派人,該走的手續一件都沒有。王管事這哪裏是追比,這分明就是聚衆鬥毆、公報私仇啊!”

    “強詞奪理!”王管事怒道,“我手持功程冊追比,怎麼是公報私仇?”

    “說到這功程冊……”羅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你這功程冊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

    王管事瞳孔驟縮,嘴硬道:“自然是林丞給的。”

    羅姨緊跟着問:“昨日之前,我還在林丞處看到過織染院的功程冊。林丞昨日一早就出宮辦事去了,剛剛纔回來,他是什麼時候把功程冊交給你的?”

    “這……”王管事語塞。

    羅姨聲音輕緩地對李善用道:“你把織染院的功程冊放在哪兒了?快去看看,別是遭了賊吧。”

    李善用恍然應道:“我放在師父的桌子上了,我這就去看。”說完,拔腿就跑。

    “慢着。”羅姨叫住了李善用,“我纔想起來,也不用這麼麻煩。我記得若琰爲了怕兩本冊子混淆,在她自己那本的封皮背面用指甲掐了個十字印痕,請王管事將功程冊拿過來,大家一看便知。”

    王管事握着功程冊的手用力捏得發白。李善用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心裏有了底,看來這功程冊還真不是林丞給的。商管事不在、李善用年幼、羅姨病重,王管事敢情是欺負織染院無人,行騙來了。

    “王管事把功程冊拿出來看看吧。”李善用帶頭高叫一聲。

    “對!交出來看!”

    “我們不能白挨板子!”

    “功程冊都不對,你追什麼比!”

    “讓我們看!”

    剛纔領了杖的織染院之人跟着叫嚷起來,衆人一擁而上,把王管事和跟她來的幾個灑掃院的人圍在了當中。

    烏瓜搶在前頭,仗着身高力大,一把將功程冊生生從王管事手中搶了過來,在衆人面前展開。衆人一看之下,當即譁然,王管事拿來作威作福的那一本功程冊,既不是林丞給的,也不是從商管事房間盜的,竟然只是一本空白的功程冊,封皮都是一樣的,內頁一個字也沒有。

    原來,王管事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孔四兒他們欠的功程數目,就拿着各院都一模一樣的空白功程冊來詐人,除了孔四兒他們,其他主動上前領杖的,都是被她詐出來的。掖庭官婢都是罪眷之身,動輒得咎,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稍有小過便受嚴懲,因此欠下功程的無一人敢瞞報,如此竟被她奸計得逞。

    李善用皺眉沉思,孔四兒他們欠的功程數,是誰傳出去的呢?難道織染院出了內奸?

    織染院衆人勃然大怒,越發擠到王管事近前,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袖子的拽袖子,大聲喊着:

    “去見林丞!”

    “對!請林丞爲咱們做主!”

    “敢拿着一本空冊來打人,跟我們去見林丞,治你個公權私用的罪!”

    孔四兒一瘸一拐地擠到人羣中,對着王管事吐口水:“騙子!不要臉!”

    灑掃院衆人連忙去看王管事,可是他們被憤怒的人羣衝散了,根本看不見王管事有什麼表示。只得慌亂地推搡着織染院的人。織染院衆人本就在氣頭上,見他們竟然還敢動手,當即更加大怒,兩撥人你推我搡,場面一時極爲混亂。

    “羅令嫺!管管你們織染院的人!”王管事被擠得站不住腳,只得望天大喊了一聲。

    羅姨本是病重的人,見衆人擁擠吵嚷,便覺胸口悶悶的,有些頭暈,因此只站在人羣外邊看着。聽見王管事的喊聲,她揚聲對衆人道:“大家都稍安勿躁,聽聽王管事還有什麼話說。”

    羅姨曾多次在商管事不在的時候,主持織染院的事務,威望很高。見她這樣說,大家很快安靜下來,退開些許,讓王管事說話,但仍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只要說得稍有不對,便要一擁而上,拉她去見林丞。

    王管事被衆人拉扯得衣裳都皺了,頭髮也擠鬆了,很是狼狽,再不見之前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她面目猙獰地衝羅姨道:“羅令嫺,這功程冊的真假慢論,可你的病是真的。按着掖庭規矩,病了就得挪出去,你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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