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與夫君共天下 >第16章 第16章
    李善用擡頭看了看天色。考官一直沒有出現,大多數考生一直在談談說說,目前還沒有人發現,約定的開考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已經開始了?”烏瓜不明白,“可是考官還沒來呀?”

    “開考時間已過,這麼重要的考試,毓秀堂不可能出這種紕漏。唯一的解釋是,考官正在什麼地方觀察我們,這就是第一輪考試。”李善用不動聲色地往正堂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種窺視感依然如影隨形。

    她想起羅姨的話,陷入了沉思。如果考官需要“入骨三分、看透人心”,那麼刻意營造一個特殊的環境,藉以考察每個考生最自然的本能反應,就是非常順理成章的做法了。

    考生們大多談談說說毫無所覺,誰也沒想到也許就在此刻,考官正在注視着他們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啊?幸虧剛纔你沒讓我罵那個人,否則考官豈不是要認爲我粗魯無禮了。”烏瓜劫後逢生似的拍了拍胸口。

    李善用聽烏瓜這麼說,莫名想起之前她搶奪什錦酥糖的制勝一招,忽然有些不知該說什麼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烏瓜興致勃勃地問。

    李善用鬆了口氣,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首先要約束言行,不可大聲喧譁、與人爭吵、散播消息、舉止粗魯,然後……嗯,最好引人注目一些,至少要引起考官注意,纔有通過的可能性。”她又仔細想了想,然後說道,“我暫時只想到這些。現在,分頭行事吧,不要聚在一處,考官要看的一定是我們各自的真實表現。”

    織染院衆人依言各自散去,李善用也到人羣中轉了一圈,仗着身材矮小不引人注意,聽到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消息,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找了個地方耐心等待。

    又過了一會兒,其他人也陸續回來了,見李善用雙肩微松,以一個較爲舒適的姿勢垂手站立,便也學着她的樣子,在旁邊站成了一個較爲規整的隊伍,尤其是他們還穿着統一制式的青色麻衣,在隨意散亂的考生羣中尤爲顯眼。

    時間漸漸過去,考官仍舊沒有出現,越來越多的考生開始覺察出不對了。

    “考官呢?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不開始考試?”

    “就是,這都等多長時間了。”

    “這麼重要的考試,怎麼竟沒個章程?”

    人羣漸漸躁動不安,有人張羅着一起找人詢問情況,也有人主張就在此靜等,人人各執己見,誰都在說服別人,誰也說不服別人。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跑呀!”

    正在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宮女模樣的人闖了進來,臉上被煙燻得一道黑一道灰,聲嘶力竭地衝所有人大喊,還用力把大門敞開到最大,方便衆人逃生。

    考生們立時慌亂起來,宮內最怕走水,蓋因宮室房舍密集,一旦火起,很容易蔓延成片,一旦蔓延,陷在火場裏的人就很難逃生了。

    所有人都想趁火災還沒蔓延過來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有幾個考生恰好站在門口,反應極快地一轉身就跑了出去,位置稍遠的也飛速往門口跑,門前頓時擠得水泄不通。還有人一邊跑一邊恍然大悟地對同伴說:“原來考官遲遲不出現,是去救火了。”

    考生們奔跑推擠起來,很快就有人摔倒,人羣越發混亂了。

    織染院衆人也慌了神,他們站在比較靠近正堂的位置,離門口是最遠的。

    李善用溫言安撫大家:“先等等,別自亂陣腳。”

    那宮女一出現李善用就隱約覺得奇怪,別人忙着逃命的時候,她一直在非常仔細地觀察,直到發現了想找的線索,才微笑起來,揚聲說道:“這人有問題。”

    “大家都別慌,這人有問題!”一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李善用循聲看去,正是那個女官廖繆繆。

    廖繆繆走到那宮女面前,毫不客氣地問:“誰派你來的?來此散播謠言,蠱惑人心,有何居心?”

    那宮女一臉無辜地說:“我說的都是真的,的確是走水了。火很快就要燒過來了,再不逃出去就遲了。”

    “還在狡辯,若真是走水,你怎會神態如此鎮定?還如此耐心地與我解釋,你不需趕去通知其他人嗎?還是,你的任務只是讓這個院子裏的人相信走水了?”廖繆繆盯着那宮女,聲音冰冷地說。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沒辦法。”那宮女扭頭對考生們大聲說,“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勸各位趕緊逃生去吧,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考生裏有人高聲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趕緊跑吧!就算髮現是假的,也可以回來呀,反正考試還沒開始。”

    廖繆繆出面質問宮女,原本不少考生都停住腳步圍觀,一聽此話說得有理,又重新向大門處跑去。就連剛纔圍着廖繆繆獻殷勤的那個宮女考生,也不相信她的話,半哄半勸地說:“廖女官,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呢,咱們還是先出去避避吧,畢竟性命攸關呀。”

    廖繆繆冷冷瞪了她一眼:“你想去便自去吧。我就在這兒,此人太過可疑,不能放她離開,必須審問清楚。”

    “……”宮女考生的笑容僵在臉上,左思右想後咬牙道,“我自然是跟着廖女官的,絕不能丟下您先走。”

    廖繆繆雖然一口咬定報信的宮女是在騙人,但卻是全憑直覺判斷,拿不住什麼有力證據,織染院衆人也有些意動,紛紛看向李善用。

    李善用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走到那宮女面前,客氣地行了一禮,道:“這位姑娘有禮了,請問你是從着火的地方來嗎?”

    宮女一怔,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想了想答道:“自然是的,那火燒得可大了。”

    “想來姑娘定是英勇救火了,臉上都被燻黑了。”

    “當然,我拎了好幾桶水呢,後來救火的人多了,我纔出來報信。”宮女說着說着,彷彿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到是哪裏出了問題,只好硬着頭皮把話說完。

    李善用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滿意地笑道:“姑娘的衣裙料子可真是好呢,臉上都被煙燻黑了,衣裙上卻一點水漬或灰燼都沒有,連鞋襪都是乾乾淨淨的,救火的時候不曾踩到水漬嗎?”

    考生們不由停住腳步,是啊,臉都被燻黑了,衣服卻一塵不染,這顯然不合邏輯。能說得通的解釋只有一個——根本沒有走水,這人是故意妝扮了來騙人的。

    考生們這纔信了剛纔廖繆繆所言不假,目光紛紛從疑惑轉爲憤怒,大聲質問起那叫走水的宮女:“說!爲什麼騙我們!居心何在!”

    那宮女張了張口,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最終還是在李善用沉靜深邃的凝視之下,無奈地攤開了手:“你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個破綻。”

    “吱扭……”毓秀堂正殿的門緩緩打開,考生們聞聲齊齊回頭,數人從內魚貫而出,俱穿着高等女官服色,正中一位頭髮花白、雙目炯炯、氣度不凡。

    那位高等女官向身旁示意了一下,便有一名年輕些的女官向前邁了幾步,站在高高的漢白玉臺階上,對在場的考生們朗聲道:“第一輪考試結束,現在開始宣佈結果。”

    聽到要宣佈考試結果,不少考生的第一反應就是將方纔跑出院外的同伴叫回來。

    “不必了,”那位女官制止了他們,“考試期間擅自離開考場的考生,全部淘汰。”

    考生們面面相覷,這才發現剛纔還敞開着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了。很多人的神色已經懵了——這考試還沒開始呢,怎麼就結束了?

    “可是,他們也是受了那宮女的騙呀。”一名考生小聲說道。她不敢堅持去叫同伴,卻也有點兒不服氣,分明是那撒謊騙人的宮女不對呢,她要不是因爲剛纔光顧着看熱鬧,沒趕緊逃命,這會兒也已經被淘汰了。

    女官對考生們的質疑置若罔聞,步下臺階,走到李善用身邊,從宮女捧着的托盤裏拈起一枚雕着“壹號”的烏木牌:“持此牌到偏殿登記姓名,參加第二輪考試。”

    考生們驚訝地看着她,“嗡”地一聲議論開了——毓秀堂招考,第一輪考試的第一名不僅是個年僅垂髫的小孩子,竟然還是個卑賤的官婢!

    李善用面色平靜,似乎什麼污言穢語都沒聽到,恭敬地雙手接過,躬身行禮,應了個“是”字。

    人羣中有人高叫了一聲“等等!”,李善用回頭一看,正是那個一直圍着廖繆繆獻殷勤的宮女考生。

    “這人是個官婢呀,憑什麼進入下一輪考試?難道我們這幾天要與這個官婢一同喫住,一同考試?”宮女考生用手指着李善用,情緒十分激動地說。

    女官神色冷淡地看了看她:“你沒進入下一輪考試,不必擔心這個。”

    這話大出宮女考生的意料,她登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怎麼會呢,我還要跟着廖女官呢,這不能夠呀,您別是弄錯了吧……”

    “毓秀堂招生有教無類,無論年齡、身份、學識高低,均可報考。懿旨上已經寫得很清楚,有異議的可以即刻退出考試。”

    女官環顧一週,考生們齊齊閉嘴,再也不敢非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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