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與夫君共天下 >第25章 第25章
    李善用刻意咬重了“恰當”兩個字的讀音,林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幾年王管事與商管事之間的矛盾,林丞心知肚明,也聽說了前段時間王管事私下追比、無故欺辱織染院官婢之事,按說這種情況下,王管事是不適合接任織染院管事的。

    可是,王管事捨得下血本,給他塞了五百兩銀票求織染院管事之職,又承諾以後自己從織染院撈到的出息同他對半分賬。如果依着李善用的意思,另選織染院管事,這些到嘴的肥肉就得吐出來了。

    見林丞遲疑不答,李善用一點不着急,當着他的面,把那張關係他性命前程的字紙疊了兩疊,塞進荷包裏,不緊不慢地起身道:“林丞不妨考慮考慮,反正這東西我會仔細收好,只要不是逼不得已,是不會交給宮正司的。”

    這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逼不得已,她就會去宮正司告狀了。

    林丞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自從執掌掖庭之後,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挑釁他的權威,更何況李善用本是個毫不起眼、他隨口下令就能處置掉的小小官婢。他忍不住深深懊悔,當初沒想到竟真有官婢能考上毓秀堂,不然就該扣下毓秀堂招生的旨意,又深恨毓秀堂無事生非,偏要招錄一個卑賤官婢,縱得這丫頭不知尊卑上下,竟欺到自己頭上來了。

    然而,百般悔恨也改變不了他被人掐住了命脈的事實,前不久纔出了商管事的事,掖庭令剛爲此訓斥過他,要是再被人往內侍司告上一狀,他的官位就真保不住了。以他的品階,在掖庭能作威作福,可要是回到後宮,不過是個低品的內侍,再派什麼差事都逃不過奴顏婢膝侍奉上官的命。他在掖庭享慣了福,哪裏還受得了那樣的日子。

    思來想去無計可施,林丞只得瞪了李善用一眼,咬牙忍着心疼,說:“羅令嫺在織染院多年,辦事老道,爲人穩妥,堪任管事。”

    李善用點頭稱讚:“林丞果有用人之明,既有了人選,還請儘快把手續辦完,早定管事以安人心。”說罷,她似有意似無意地撫了撫荷包,“您放心,這東西我會好好保管,只要織染院平安無事,它就絕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經過了這一番鬥智鬥勇,李善用快步離開林丞居所,然後望天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感到一切乏味至極,一刻也不想在掖庭多待。

    她加快腳步往織染院走去,那裏還有一些她不能輕易拋下的東西要收拾帶走。

    織染院裏,所有人都在幹活,織房裏滿是此起彼伏的機杼聲,有人眼尖看見了她,大喊了一聲:“李善用回來了!”

    機杼聲一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匯到門口。

    “李善用!”

    “呀,真的是你!”

    “你真的回來了!”

    李善用被呼啦一下圍了起來,大家嘰嘰喳喳地問她問題。她含笑聽着,一一回答,小心翼翼地掩飾着心底的一抹悵然——那個總是跟在她身邊嗓門最高的大個子,不見了。

    “你們知道烏瓜的消息嗎?”李善用問。自從那日烏瓜被宮正司帶走,就再沒聽到過她的消息,李善用雖然爲她所刺,但並不恨她,反而爲她的處境十分懸心,忍不住試着向織染院的人打聽。

    “烏瓜?”空氣瞬間安靜,有人小聲回答,“她不是在毓秀堂考試的時候犯了錯,被宮正司帶走了嗎?你不知道?”

    “我知道。”李善用有些失望,“只是不知宮正司到底如何處置,她現在又如何了。”

    “那就不知道了。聽說外頭宮女犯了錯被宮正司處置,會被髮到掖庭來。可咱們掖庭被宮正司帶走的人,還從沒見過有回來的呢。”

    “哦。”李善用垂了眼簾,不再問下去了。

    “羅姨呢?”李善用四處望了望,又問。

    “已經叫去了,馬上就來。”

    正說着,便聽見羅姨的聲音遠遠傳來:“李姑娘,大喜!大喜啊!”

    李善用循聲去看,果見羅姨從外面進來,正快步往這邊走,走到跟前,紮紮實實行了個禮:“見過李女官。”

    李善用連忙上前攙住:“羅姨千萬別這樣,折煞我了。”

    “應當的。”羅姨指着她腰間懸的腰牌,笑道,“如今你我尊卑有別,自當行禮。”

    李善用聽見“尊卑有別”四個字,忽地鼻子一酸,向前一把抱住了羅姨。

    羅姨撫摸着她的頭,寬慰道:“你師父若見了今日的你,也一定會高興的。”

    “那天,師父還對我和烏瓜說,不必害怕,她護得住我們。”李善用埋頭在羅姨懷裏,用她的衣襟緊緊地壓住眼皮,聲音悶悶地說,“沒想到這麼快,就都不在了……”

    羅姨拍了拍她的背,李善用抽了抽鼻子,放開羅姨,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忽地想起一事,便問道:“這段時間,那姓王的又來欺負人了沒有?”

    李善用看向羅姨,羅姨輕淺一笑,旁邊的人過來湊趣:“自然是來了。商管事纔出事的時候,王管事四處活動,想把代管的那個“代”字兒去了,給咱們的功程都加了一半,催命似的逼着幹活,好拿去討好林丞。那陣子三日一追比,人人身上都帶傷,還得沒日沒夜地幹活,過得暗無天日。

    “多虧了羅姐站出來,帶着大家硬頂,子初以後無論如何都不幹了,做不完功程寧可大家一起挨板子也不再多幹了。王管事就算再霸道,總不能還沒上任呢,就把織染院的人全都打死吧?這麼着,我們這才得了喘口氣的工夫。”

    羅姨含笑謙道:“王管事宮女出身,一向看不起官婢,我雖不才,但總不能看着她作踐織染院的人。”

    衆人又憂道:“按成例,王管事那個“代”字兒早晚是要去了的,到那時候就難了。”

    李善用見他們人人面上都帶憂色,就連羅姨也不例外,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你們那都是什麼臉色?別擔心,我才從林丞那兒出來,姓王的當不了織染院的管事。”

    “真的?!”

    “我怎麼聽說王管事是給林丞送了錢的。”

    “對呀,我也聽說這事已經定了。”

    “林丞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聽李善用如此說,頓時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李善用含笑看着,並不提起是自己逼着林丞改了主意。

    “那咱們的新管事是誰?”終於有人問到了點子上。

    李善用賣了個關子:“等等吧,這事耽擱不了幾日,很快就知道新管事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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