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間客房當中。

    渾身冷的發抖,哪怕蓋了四層的棉被仍舊凍得打着哆嗦,膝蓋也好痛,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強撐着頭暈坐了起來,正巧小廝推門進來。

    “蘇小姐,您醒了!”他急忙跑到她牀前,將薑湯遞到她手邊,“您喝點兒吧,驅驅寒。”

    “不用了,”蘇昭昭掀開被子就要從牀上下來,“馮夫子呢?”

    腳一沾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膝蓋蔓延至小腿。有一瞬間,蘇昭昭甚至懷疑自己的膝蓋是不是廢了,她幾乎站不直,搖搖欲墜地又摔回了牀上。

    蘇昭昭愣了愣,垂眸看着自己的膝蓋,血跡從淡色的衣料中滲出來,斑斑點點,看着有些駭人。

    “你好生在牀上歇着吧。”馮遠志揹着手出現在了門邊,“傷成這樣還不安穩。”

    蘇昭昭一聽到馮遠志的聲音連忙擡頭,她顧不得其他,緊張地確認,“夫子,您同意幫謝哥哥了麼?”

    馮遠志用下巴指了指小廝,“先把湯喝了。”

    蘇昭昭忙不迭接過小廝手中的薑湯,皺着眉一股腦喝了,將碗放下,又用期期艾艾的目光瞧着馮遠志,看她那模樣,似乎馮遠志再不答應,她便要再跪一次。

    馮遠志想起她暈過去時的慘狀,心中忍不住又嘆息一聲。他斟酌了一會,道,“你倒是長大了許多。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真是不懂規矩,上課還打瞌睡,哪像現在一口一個您的”

    “夫子,對不起,”蘇昭昭都要哭出來了,“您要學生怎麼做,只要您說,學生一定按照您的要求改,但求您不要遷怒於哥哥”

    馮遠志走到了窗邊,揹着手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氣,“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擔不起這一句恩師。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過這兩日皇上正爲流入京都災民之事焦頭爛額,一時想不起他來,若是現在去和皇上說,非但不能讓皇上鬆口,反而引他疑心。此事我會另尋時機,你且放心罷,最慢也不過三五日工夫。”

    “這麼說,您答應了?”蘇昭昭的眼睛中一下綻放出無數的歡喜來,“夫子,真的謝謝您,不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馮遠志扭過頭,看着她那副不顧自己的傷勢,卻一心爲謝覽洲高興的模樣,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沉默半晌,思忖了許久,才問道,“若是若是往後,你知道謝覽洲並非你想象中的那個模樣,你會爲今日你的所作所爲而感到不值得麼?”

    蘇昭昭聞言笑容一僵,她擡頭看向馮遠志,疑惑道,“夫子所言何意?”

    “早在第一眼我瞧見他,就覺得他”馮遠志看着蘇昭昭澄澈的眼睛,一時間喉頭的話有些說不出來,他噎了噎,又覺得還是別將沒有證據的事情說出來,面前蘇昭昭一臉得償所願,他何苦去做那個惡人。

    “罷了。”馮遠志搖了搖頭,“沒什麼。”

    “夫子,”蘇昭昭望着他,輕聲道,“都是值得的。”

    他甚至還未曾說些什麼,蘇昭昭卻似乎已經是打定了主意不論如何都要赴身浪潮,無論他是如何的人,她帶着一腔未經世事的天真與孤勇,就莫名覺得能將愛長長久久保存一輩子。

    馮遠志愣了愣,隨後問道,“不後悔麼?”

    縱他是真的狼子野心,縱他看起來不懷好意,你也不後悔麼?

    “不會後悔的。”蘇昭昭的聲音雖然仍舊是輕輕地,可卻半點不打顫,她是認真的,堅定的,她是真心的。

    馮遠志渾濁的雙眸無聲地落在遠處的天闕,半晌無言。

    你可知,即使我不去說情,你那哥哥也有的是辦法脫身。他本事大着呢,豈能在牢中坐以待斃。

    況且他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地被捕的麼?他真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無辜,那樣任人宰割?那樣的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麼?

    做人得有八百個心眼子,馮遠志混過了那麼多年的朝堂,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免不得多有思慮。他望着那似乎再也晴不起來的天,只覺得右眼皮突突狂跳了幾下,心中莫名頗不安穩。

    但願她那哥哥沒做些什麼不該做的吧,否則真是愧對於這一片真心的小姑娘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