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給即將冊封的妃嬪劃定的寢宮,請陛下過目。”

    “按照陛下的意思,給明妃娘娘新修繕的風息小築在北處,約莫要半年後才能住進去,現還是住在雲盛殿。至於其他主子,想着陛下不喜人多,都安排在了僻靜的地兒,也就關家小姐的含香殿離御書房稍微近些。”

    禮部和內務府的人捧着冊子在議事堂同皇帝唸叨,本來收了各家的好處,還要點幾家小姐的名,可耐不住新帝的腦子裏只有個姬寧。

    “下午把風息小築的圖紙拿給朕看,還有……”

    “陛下,”太監總管徐祿從外邊進來,打斷了聞漓的話:“出事了,方纔來人稟報,說明妃娘娘在渠塘邊同和佳郡主起了爭執,不小心從假山的石階上摔下來了!”

    ……

    聞漓趕到雲盛殿時,伺候的人跪倒了一片。

    太醫還在給牀上的人施針,他便陰沉着臉站在牀畔看着,那細長的銀針自皮肉上扎進去,入肉接近七分時姬寧纔有了些許痛覺,緊閉着眼悶哼,如此又在好幾處下了手,太醫才收了手,轉身同皇帝覆命。

    “他怎麼樣了?”

    “陛下,娘娘雖沒傷到筋骨,可皮肉上卻是傷了好幾處,加上這額頭也磕着了,還得醒了再看看,好好塗着藥將養着。”

    聞漓瞥了眼姬寧,光是肉眼可及的下巴額頭還有手臂皆帶着傷,看得他心中一陣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是想將這個人困在宮中作弄,可方纔聽到姬寧摔了,現在又見着他的傷處,只莫名覺得急躁。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這……”老太醫緩聲:“娘娘之前精神便不大好,如今被驚嚇了,又受了傷,這何時醒,怕是不好說……”

    “不好說?那什麼是好說的?”

    聞漓語氣裏隱忍着火,只怕是老太醫再說錯一句,整個太醫院都要跟着遭殃。

    “陛下不必着急,方纔臣已施針讓娘娘有了意識,只要好好調養將傷和身體養好,轉醒是早晚的事。”

    老太醫這麼說了,聞漓臉色才稍稍好了一絲。

    他側身坐在牀榻旁,允了太醫帶着幾個人下去煎藥,又看向剩下候着的人,直接點了貼身伺候的安順過來問話:“你平時就是這麼伺候姬寧的?”

    安順忙在地上磕了頭:“是奴才的錯,今日去了內務府領銀碳,未跟在主子身邊,是素紗在跟着。”

    旁邊一直低着頭的小宮女連忙爬了兩步過來,跪在了聞漓腳邊不住磕頭,抽泣道:“奴婢該死,是奴婢害了娘娘,娘娘是爲了救奴婢才……”

    聞漓沒那麼多心情聽小宮女認錯,冷聲:“說清楚,不然現在可沒人保你的命。”

    雲盛殿裏燃着一絲古樸的安息香,伴着小宮女悲慼的訴說,周遭一切都顯得沉寂,似乎是在等待着帝王發作。

    “你說和佳叫他‘賤骨頭’?”

    “奴婢不敢撒謊。”

    聞漓一瞬間意識遊離,突然想起從前在皇宮中不得老皇帝青眼時,太子同其他皇子,都是叫他“賤骨頭”。

    明明都一樣是皇子,那些人卻高高在上,視他如爛泥。

    因着舊時記憶被翻騰出來,聞漓那股子煩躁更甚,他站起身準備去找和佳順順氣,卻又被牀上姬寧的手指勾住了衣角。

    那一刻,他甚至覺得這人其實是醒着的,就是故意在留他。

    昔年他帶着一身傷流落卻烏山,晚上不敢獨自睡覺,就是用這樣的法子去留着姬寧陪他。

    舊時的溫存涌現,聞漓卻一點都不想回憶起過往,他一把撥開了姬寧的手,周身淬着寒冰一般出了雲盛殿。

    此刻,還在踏歌臺候着的老宗親都在寬慰着提心吊膽的康寧長公主,一邊說着“和佳郡主年幼,偶然犯個小錯,陛下不會過分怪罪”,一邊又伸長了脖子盼着帝君趕緊些來,各個心懷鬼胎。

    好不容易等到聞漓來了,康寧長公主便首先上前哭着求情:“陛下贖罪,康寧教女無方,方纔已經打罵過和佳,還望……”

    不等康寧長公主說完,聞漓便已經上前兩步將那跪在後面的小丫頭片子拎了起來。

    “皇……皇兄……”

    “朕可沒認過你這個妹妹。”聞漓說着,拉着和佳郡主便往臺階邊上去。

    “皇、皇兄說什麼啊?我是和佳啊,我知道錯了,皇兄你就饒了我……”

    聞漓看着這一身華服的丫頭,如今嚇怕了也沒什麼皇家儀態,半點郡主的樣也看不出來。

    “饒了你?不讓你也像姬寧那樣摔一次,朕可舒坦不了。”

    聞漓身量高,往常同姬寧面對面站着也高出去半個頭,現在這樣居高臨下將和佳的衣領揪着,又像犯了瘋病,嚇得小丫頭直哭。

    “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皇兄,我這就去給明妃娘娘賠不是……母親,母親救我!”

    “陛下,和佳她還小,還請寬恕她!康寧替她請罪……”

    其他的老宗親眼見得聞漓這是真要罰了和佳郡主,也怕涉及自身,紛紛上來勸:“陛下,和佳郡主身份尊貴,還請三思啊!”

    可現下,“身份尊貴”四個字最不能提。

    “身份尊貴?是麼?”

    聞漓想也沒想,手上一使勁兒,直接將和佳郡主扔下了長階。

    “啊!!!!!女兒!我的女兒!”

    和佳在臺階上打了幾個滾摔下去,沒立時摔暈了,反而是一路慘叫着,要死了一般哀嚎。

    康寧長公主也是連滾帶爬下了臺階去抱自己的女兒,兩母女哭聲此起彼伏,讓這踏歌臺上的每一個人都聽了清楚。

    聞漓看他們痛苦,自己心裏纔算舒了口氣,轉過身看向一衆傻眼的老宗親們,他問了句:“可還有覺得自己身份貴重的要來試試?”

    見了方纔的情形,如今還有哪個敢來觸聞漓的黴頭?

    這面前的人是如今的帝君不假,可也確確實實是個活脫脫的瘋子。

    “陛下息怒。”

    “息怒?呵——”

    聞漓拍了拍自己方纔抓過和佳衣領的手,道:“徐祿,傳朕口諭,和佳郡主丹照,藐視君上,衝撞明妃,即刻貶爲庶人,其父武安公酌降爲武安伯,發配至肅州封地,無詔不可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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