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寧給聞漓倒了茶,遞到他跟前:“今日禮部的人過來,臣自作主張讓他們把留在禮部的幾個牌子送了回去,就是臣封妃時,陛下選了要送進宮的那幾個。”

    這麼一提醒,聞漓倒是想起來了。

    他當時就是在那遞上來的冊子上隨意圈了幾個名字,一來是爲了讓外邊催着他廣納後宮的官員閉嘴,二來是因爲當時他抱着戲弄姬寧的態度,想着找幾個人放在後宮,自己就算是不在意姬寧。

    可誰知道和佳那死丫頭把他的人從渠塘旁邊推了下去,摔得渾身都是傷。

    也是從那時候聞漓就清楚,他自己根本沒有辦法不在意這個人。

    姬寧的經歷被外人詬病,他若是當初在後宮放了其他的人,只會把姬寧壓得氣都喘不過來,而他那顆早就封閉的心也會徹底烙上鎖。

    聞漓嚐了嚐姬寧遞給他的茶,不自覺拉住了那隻修長的手:“我差點都忘了那幾個人了,寧兒既然做了主,那便按照你的意思來。”

    姬寧:“嗯。”

    “我當初爲了糊弄朝臣圈的幾個名字,你有沒有不高興?”聞漓直接問道。

    “臣……”姬寧頓了頓,竟還真的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之前臣沒覺得有什麼的。”

    “那就是現在覺得有什麼了?”聞漓笑着問,還將自己的手指和姬寧的相交握緊。

    他覺得自己像是把這個人的脾性瞭解透了似地。

    姬寧如果真覺得沒什麼,就不會自作主張的讓人將那些牌子送回去,而是畢恭畢敬問了他的意思再安排下去。

    他現在這樣,不顧外頭的人會議論他善妒,可不就是帶了點小性子在裏面嗎?

    可偏偏這人越是這樣,聞漓就越是喜歡。

    “現在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姬寧說得相當輕鬆,甚至都沒發現自己假裝過了頭,臉色還有點不好看:“陛下身爲君王,日後自然是要充盈後宮,開枝散葉的。”

    “是麼?”聞漓唏噓道:“可是這後宮裏,要是有了別的嬪妃,朕可就不能天天來雲盛殿了。不過那些人倒是得天天來給你請安,愛妃清淨慣了,不會覺得煩麼?”

    姬寧別過頭,壓住心中一陣又一陣的不適:“不會。”

    “不會?”聞漓放下被子,擡手將姬寧的下巴勾了勾,“寧兒你臉上就差寫了委屈兩個字知道麼?講不講道理?跟我欺負你了似的。”

    “臣沒有委屈,只是替陛下高興感慨而已,一想到陛下以後子孫滿堂,臣就……愉悅……”

    “高興?愉悅?”聞漓直接將人拉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在上面摸了摸:“要我兒孫滿堂,得你的肚子爭氣纔行啊……”

    姬寧慌張道:“陛下,臣不能……”

    聞漓:“能的。”

    “陛下,你是……認真的?”姬寧轉過頭,看着聞漓深沉嚴肅的表情,清楚這個人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嗯。”聞漓點頭回應。

    他剛和姬寧相遇的時候,這個人十五歲。

    那時候的姬寧就其實已經不能隨隨便便見其他非本族的成年男子了,在一些事情上也顯得相當特別。

    那時候聞漓小,還不明白其中的緣由,直到後來在皇宮中苦心研讀時,知曉了卻烏山姬家的男子,可以孕育子嗣……

    從那時起他就頓生了許多妄念,心底裏那點最初的幻想如種子的幼芽破土而出,肆意瘋長。

    “我現在就可以向你承諾,寧兒,我不會有別的后妃。”聞漓篤定道。

    姬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纔所聽到的,畢竟現在大沂國的皇帝,在向他做一個荒唐又重要的承諾。

    “陛下……不可……”姬寧搖着頭,聲音也微微顫抖。

    “有何不可?”

    “陛下,你說的,是現在……對不對?”姬寧仍舊想要替聞漓反悔,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承諾,更害怕兩個人都在未知的將來裏再次傷害彼此。

    “再問下去有意思麼?你覺得我會對你說什麼無謂的話?”聞漓認真道。

    “陛下……”

    姬寧一瞬間脫了力,再沒辦法同這個人爭辯什麼,聞漓稍稍使勁一拉,他就墜入了溫暖結實的懷抱裏,被抱緊到快要呼吸不過來,要徹底變成這個人的所有物。

    “陛下,你不恨我了嗎?”姬寧閉上眼,喃聲問他。

    “恨,特別恨。”聞漓說着,手指纏繞在姬寧的頭髮上,“可你之前不也說過恨我麼?”

    “我那是……”姬寧擡起眼,看着這個男人的下頜,連接着他的喉結、胸膛,在呼吸之間起伏。

    “可是寧兒,不管是彼此恨也好,怨也好,在乎也好。我就是這樣希望和你有許多數不清的牽絆,就是想同你糾纏不清。”聞漓捧着姬寧的臉,在他的脣上親了兩下,“姬寧,你就當是我離不開你。”

    姬寧鼻尖和聞漓相貼,綿長地“嗯”了一聲後,他突然將自己的手臂搭在了聞漓的脖頸上,徹底放縱了朝着他的雙脣貼了上去。

    “小柒……傻得很,我……我沒有恨過你,”姬寧動作很輕,說得不疾不徐,“我怎麼可能恨你……”

    茶廳裏的水壺茶杯掀翻了一地,聞漓直接將人按到了那一方茶桌上熱吻。

    外邊徐祿聽見了聲,過來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趕緊轉了身出去,連帶着吩咐了其他人不要打擾兩位祖宗。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聞漓才帶着姬寧坐起了身子,兩個人的衣服都被扯得鬆鬆垮垮,姬寧先將自己的衣服穿好了,又湊上去幫聞漓整理外袍。

    看着面前的人幫自己打理,聞漓心裏愈發滿足,“這麼賢惠,做個貴妃倒是委屈寧兒了。”

    姬寧聽到這話,手指微頓,對上聞漓低垂着眉眼看他的眼神,明白了這人的心思,趕緊用食指覆上了他的雙脣。

    若是他一身清白,未被他人染指過,那聞漓此刻要他做皇后,他會毫無顧忌地成爲這個人的後盾,爲他打點好身後的一切。

    可要是讓現在的他坐上那個位置,他自己尚且邁不過去心裏的坎,外界的紛爭和壓力也都會堆積在聞漓身上,讓人頭痛爲難。

    “陛下,把頭低下來一點好嗎?臣要爲您正冠。”

    聞漓懂了姬寧的意思,也不再提,微微低下一點頭由着這個人幫自己打理一切。

    “還未告訴你,高勤那些人審了這麼些時日,終於把聞盛供出來了。”

    “成王敗寇,沒有人會爲了一個廢棄的太子守口如瓶。”

    “這次牽連甚廣,我也沒想到聞盛這樣窩囊,還有那麼多羽翼遍佈各處。”

    姬寧將固定發冠的金簪給聞漓正好,“這些人也不盡是爲了聞盛做事,他們更多的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只要是一個可以讓他們繼續肆意容污納垢的傀儡,那就不重要是誰。”

    “他們估計也想不到老皇帝最後把皇位傳給了我。”

    姬寧的手忽然一滯,隨後又點頭附和道:“陛下是天命所歸,您不需要這些人的依附,民心所向纔是最堅實的壁壘。”

    “不過如今朝野上下各處職位懸空,不太好辦,”聞漓偏頭看着姬寧淡然的神情,問他:“你當真沒有人要舉薦?”

    姬寧淺笑着搖了搖頭,“陛下急什麼?等吏部擬了章程上來,你再同內閣商量了決定也不遲,各處官員是少了,但所有的事項不會因此停擺,沒了這些蛀蟲,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兩個人一道站起了身,姬寧又想蹲下身給聞漓整理衣襬,被他一把給拉住了。

    “這邊的事先告一段落罷,明日放你回安定侯府省親,你去看看你父親,他應該有話和你說。”

    姬寧一聽,立時嘴角眉梢都向上揚了些,“謝陛下。”

    聞漓點點頭:“我不能同你去,寧兒若是想在外邊逛逛也可以,記得傍晚之前回來就是,我等你。”

    姬寧溫聲:“好。”

    “那……”聞漓牽起姬寧的雙手,朝他站近了一些:“以後也常爲我帶冠,好不好?”

    姬寧抿着脣,眨了眨眼的功夫,目光又同聞漓糾纏在一起了。

    他要給這個人常常帶冠,皇帝就得時常留宿在雲盛殿,他在老皇帝身邊的這些年,從來沒見哪個后妃有過這樣的恩寵。

    而他現在被這個人肆無忌憚的偏心對待,內心無比惶恐,卻又暗暗覺得滿足。

    “嗯。”他輕聲應着。

    ……

    翌日,姬寧回府省親時,錦城中許多百姓都涌上了大街湊熱鬧。

    畢竟姬寧不僅是被皇帝多翻寵愛的明貴妃,還曾是先帝招入暖帳的男寵。讓兩任皇帝沉迷至此,有誰會不想看看這禍國的“妖妃”長什麼樣呢?

    可這些事聞漓也同樣想到了,所以他不僅讓了禁軍護送姬寧回侯府,沿街的關防,清道,灑水,以及起坐流程還親自過問了,姬寧從出宮到受禮入府,愣是沒讓一個旁人瞧見。

    姬淮聽說了姬寧要回來,提前讓人將整個侯府院子打理了一番,隨後畢恭畢敬帶着姬寧去了大廳說話。

    本以爲父子的談話會一直有人監視着,誰曾想兩人一坐下,茶剛奉上,隨行的領事太監就招呼着屋子裏的人都出去了,讓他們兩人單獨說話。

    姬淮見了這陣仗,也是搖頭感嘆:“看得出來,陛下很重視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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