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沒有指責她。
夏小若乖巧坐在姥姥身邊，給姥姥倒茶，看着姥姥帶着皺紋的臉，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學壞了？”
姥姥目光依然慈祥，只不過表情裏多了一絲絲感慨。
“唉！”
姥姥嘆口氣，擡手摸着夏小若的頭髮，帶着憐惜地說，“之前是我太糊塗，也太沒用，護不住你，讓張桂芝和林曼，還有你……二舅舅欺負你，你這不是變壞，是長大了，知道保護自己了，這樣很好。”
夏小若也把頭放在姥姥肩膀上，親暱地呼吸着姥姥周身帶着肥皂香味的氣息。
姥姥之前對孩子們，對小輩們多慈愛的一個人啊！
不管林剛在外面賭博輸了多少錢，喝了多少酒回來發酒瘋，姥姥都會默默拿出自己養雞，收雞蛋賺的錢來，塞給林剛還賭債，給他洗衣服，做飯，照顧他的身體。
就算她帶着姥姥住到了大舅舅家裏，林剛偷狼被抓，姥姥仍然惦記着親兒子，不願意讓親兒子被抓。
但是林剛呢？
卻從來不顧及姥姥的感受，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姥姥，更沒有說做錯了事，就改正，以後不再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而是做出一系列更加過分的事。
但她也知道，不管怎麼樣，林剛始終是姥姥的兒子，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殺人犯法，更會讓姥姥傷心難過，讓林剛坐牢，那以後林成陽表哥找工作就會受到影響。
那就讓林剛誤以爲自己生病了吧。
人有時候生病，就會感受到很多之前感受不到的事。
林剛之前不是很牛氣，動輒就喜歡吹牛，說自己多有本事，還很看不上在農村以種地爲生，還經常阻止他去賭博，跟着大哥們見世面的姥姥嗎？
那她就把林剛這頭大尾巴狼，變成一頭小綿羊，讓他從此老老實實，見了她和姥姥就乖得像頭小綿羊，再也不敢惹是生非，惹姥姥生氣。
……
另一邊，張桂芝騎三輪車帶着林剛和小兒子從寇家巷出來，這都過了飯點了，他們一下午都沒有喫飯，還從醫院跑到學校，又從學校到寇家巷，找人，等待，勞累了這麼久，都餓了。
特別是張桂芝，剛纔在寇家巷夏小若租的院子的時候，她就聞見院子裏姥姥烙的蔥花油饃的味道，當時她就饞的不行，但夏小若那妮子，就沒說一句讓他們進去喫飯的意思。
就算是外面不認識的人，到了飯點兒敲門，也該有一句客氣的話。
真是沒娘養的孩子，一點規矩都不懂！
她把一肚子氣，都撒到林剛身上，“你看看你家都是一家子什麼人啊！我也是命苦，怎麼就嫁給你這樣的窩囊廢，還攤上你們這一家子人，那夏小若，當初你要是好好痛打她一頓，你看她現在能不聽話，天天就知道打我，打小曼，窩裏橫！”
林剛紅着眼，劇烈咳嗽起來，沒力氣還口。
張桂芝就罵得更加起勁，就連三輪車裏坐着的林壯壯，都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現在找不到林曼，咋辦啊？要不還回醫院？等死？”
在外面轉悠着也不是事兒，她現在已經被姑爺趙喜弘給攆出來了，這都要怪林剛！之前林剛沒來的時候，她還能好好在姑爺家裏做飯，天天不愁喫不愁穿，也不用下地幹活，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被林剛給找到了她們。
林剛一來，姑爺本來就嫌棄林剛被拘留過，林剛還成天作天作地，要這要那，姑爺就煩了，把他們一家人除了林曼，都給攆出來了。
林剛現在生着病，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無力又不甘心地瞪着張桂芝，張桂芝一看她怎麼磋磨林剛，林剛都沒有辦法再跳起來打她，更沒有力氣兇她，被壓了多少年的怨氣，終於也有讓她翻身的一天，她擡手推了林剛一下，“看什麼看，再敢用這種眼神看我，看我把你撂到大街上！不管你！”
林剛悲憤又無奈地閉眼，乾澀的喉嚨裏，發出一句話，“回醫院……”
好歹在醫院裏，他還能治病，醫院裏的人，總不會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醫院裏。
王英紅作爲林剛的護工，又是拿了夏小若工資的人，自然什麼事都要跟夏小若彙報，什麼事兒都聽夏小若的。
林剛出門，她也按照之前約定好的，用醫院的電話，給夏小若小院附近的小賣部打電話，聯繫上了夏小若。
“小若，你二舅舅，和二舅媽，又回來了，我怕他們趁着這病訛你，你看……”
電話那頭，夏小若很平靜地道，“訛我？那就讓你醫生該怎麼給他治療，就怎麼治療，該吃藥，大針的，別可惜錢。”
一個誤診成胃癌的正常人，如果好好調養休息，不亂吃藥，根本不會有事。
但如果林剛還是無理取鬧，那他就只能自食惡果，亂打針亂吃藥，損害的，還是他自己的身體。
王英紅捧着電話聽得心裏一陣痛快。
也只有夏小若這樣硬氣的性格，以及硬氣的手段，才能值得住林剛這種惡人。
林剛就不是東西，又色，又饞，又自大，脾氣爆，佔便宜沒夠，還有林剛的老婆和閨女，更不是東西，差點污衊她攤上人命官司！
她重重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天黑了。
王英紅回到醫院，林剛和張桂芝，還有張桂芝的小兒子林壯壯，果然都已經回來了。
張桂芝抱着孩子坐在牀邊，見王英紅進門，張口就訓，“你去哪兒了？你是我們花錢僱的護工，就算我們不在醫院，你也不能跑的沒影兒啊？餓死了，有喫的沒有？”
林剛這一家子在醫院住了多久，王英紅就管了他們多久的飯。
之前王英紅在他們這一家人面前，總是默默做事，就算張桂芝和林剛說話不客氣，也都全當沒聽見，她該做什麼做什麼。
但是今天，她卻直接冷了臉，就站在走廊上，也不進病房，冷笑着說，“對啊，我是被人花錢僱的護工，但是你花錢了嗎？護工只管病人，病人家屬喫飯，哪有讓護工掏錢買的道理？你們家的事兒這麼多，這樣吧，我不幹了，你們自己想找誰照顧，就找誰照顧吧！”
說着就要走。
屋裏剛纔還作威作福的張桂芝，瞬間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