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

    溫聽雨渾身都是冷意,眼睫被打溼帶着眼皮更加沉重,她只覺得每睜一次眼都困難極了,靠着牆壁的背脊冰涼,頭腦中一片空白,茫然盯着月光打在地面上的一片光影,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走廊內腳步聲急促,她下意識將自己縮了起來,陸銘修很快找到了她,一動不動蜷縮在角落裏。

    他什麼話都沒說,放輕腳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視線和她平齊,少女擡眼看他,眼中又溢滿了淚,陸銘修哪見過她這樣,伸出的手也在顫抖,緩緩放在她的頭上溫柔的安撫。

    “沒事了。”

    似乎是聽到這句話後溫聽雨才真切感受到陸銘修的到來,肆意的哭聲在無人的樓道里漫延,她不用顧忌任何事情,只想痛快的將壓抑在心中的恐懼和痛苦發泄出來,她哭得一抽一抽,陸銘修將她輕攏在自己懷裏,擡手一下下撫在她的背上,心裏像被無數細線綁着,隨她的哭聲一下下收緊,壓的他踹不過氣。

    他只好不停的輕聲重複:“不怕啊,不怕,我來了,我來了。”

    直到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停止抽泣。

    溫聽雨沒有擡頭,將頭埋在他鎖骨位置,心裏泛起一陣陣酸楚,眼睛也腫的難受,呼吸間都是熟悉的味道,她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後背被人輕輕拍着,像在哄睡不着的孩子,溫聽雨胡亂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殘留在眼上的淚珠,忍者喉間的哽意,慢慢道:“想回家。”

    陸銘修只道了聲:“好。”將她橫抱起,能很清楚的看到女孩半閉着眼睛周圍泛着一圈紅,臉上還有未全部乾涸掉的淚痕,心中一陣抽痛。

    他一直覺得,沒有他,溫聽雨也許會生活的更好,可是現在,他只希望,自己纔是能讓溫聽雨過得更好的那個人。

    溫聽雨到車裏沒多久就睡着了,偶然會發出兩聲夢囈,陸銘修清楚聽到了“俞湯”的名字,他皺了皺眉,打過去一個電話。

    “查一下俞湯最近在幹什麼。”

    掛斷手機,他將車開到了會所,溫聽雨還沒醒,他打開車門,拿起一根菸點燃,想起那天溫聽雨將他手上的煙走時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擔憂,他就沒再把煙放到嘴邊,看着它慢慢燃盡,轉身,看到車內的人已經醒了,他打開車門,將溫聽雨抱了出來。

    溫聽雨睡了一覺後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只是哭完後的感覺不怎麼好受,眼眶周圍的酸楚感彷彿再次把她拽入剛剛的場景中,只有陸銘修的懷抱能和這種感覺抗衡,於是她更加依賴。

    陸銘修把她抱的很緊,走得卻很慢,似乎怕她會難受,溫聽雨就更想哭了,莫名的難過沖上大腦,就好像只有不停地哭才能緩解一切不安的情緒。

    陸銘修才知道俞湯和溫聽雨在一個班,在他的認知裏,俞湯不太像一個能安心坐在班裏上課的人,他的人告訴他,俞湯大概率是爲了討霍老爺子歡心,再者,也是爲了保住自己一直以來品學兼優的名聲,霍老爺子身體情況眼看着就快不行,很多人都開始有了動作,俞湯不經常來學校,也是因爲性子過於急躁,想要立人設又放不下貼身照顧霍老爺子的機會,這幾天剛被訓斥了一番,這才灰溜溜又回了學校。

    只不過陸銘修也不經常來學校,兩人從來沒有碰過面,俞湯這個人是從底層爬上來的私生子,平時和誰說話臉上從來帶着笑,最令陸銘修印象深刻的就是在曾經的一場家庭聚會上,他去送東西剛好遇到被當衆指責的俞湯,那人趁霍老爺子還沒來的時候直接拿了一杯裝滿紅酒的高腳杯倒在他的頭上,要知道,俞湯當時正是霍老爺子身邊的紅人,幾乎所有人再怎麼看不起他也不會對他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白色的禮服上被沾染上大片的污漬,他只是笑了笑,替那人掩蓋了事情經過,霍老爺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俞湯這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情的目的性都太強。

    他沒有一刻看不起俞湯,只因爲他覺得俞湯經歷的痛苦不比自己少,不過除此之外,他對他也沒什麼過多的感受,現在看來,他們註定不是同一類人。

    陸銘修抱着她走進房間,把她放到沙發上,剛要抽出胳膊,溫聽雨揪住他的衣袖,陸銘修說:“不走,我那條毛巾給你擦擦臉。”

    停頓幾秒,溫聽雨才撒開手,她沒什麼力氣,也就保持着一個動作,呆呆看了看四周,黑白灰搭配的色調使整個房間看起來有些冰冷。

    路明細拿毛巾輕柔擦過她的臉,發燙的眼眶瞬間舒服了不少,脖頸處披着的校服被拿開,白嫩的皮膚上還留着牙印,紅色的吻痕瞬間刺痛他的心,溫聽雨拿手遮住,被他輕輕移開。

    “我幫你擦擦。”

    溫聽雨眼睫忽閃,身體開始顫抖,她不想讓陸銘修看到這些,她怕他會介意。

    “我自己來吧。”

    她坐起,拿過毛巾,非常用力的在皮膚上摩擦,瞬間紅了整整一片,她卻不知疲倦,陸銘修按住他的手,強迫她停下動作。

    兩人都開始沉默。

    陸銘修忽然開口:“我們在一起吧。”

    溫聽雨擡眼看他,明明他眼裏都是真誠,可她卻笑不出來,這一刻她突然明白爲什麼那個時候陸銘修要和他說,不要可憐他。

    現在這個時刻,她也想這樣說。

    “不。”她艱難吐出這個字,眼裏沒有半點神采。

    陸銘修沒說話,擡手蹭了蹭她的臉,輕嘆一口氣,下巴靠在她擦紅的頸窩,溫聽雨將頭偏向一邊,陸銘修胳膊壓在她的背上,良久,靠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我的小公主不要我了怎麼辦?”

    溫聽雨耳尖肉眼可見的變紅,她有點想躲,身體一陣酥麻,拿手推了推陸銘修的胸膛,陸銘修依舊賴在她這裏,一動不動。

    “不答應就不走。”

    耳邊傳來的聲音低沉又清晰,有點撒嬌的意味。

    他坐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去抱溫聽雨,那雙手一刻不停的輕拍在她背上,陸銘修彷彿有極大的耐心等待,他說:“俞湯以後不會來學校了。”

    溫聽雨不去問,她知道陸銘修有這個能力,卻還是不安地提醒:“他很可怕。”

    “我知道了。”

    “我會保護你。”

    溫聽雨說:“那你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

    溫聽雨被抱了很久,情緒慢慢變好,覺得自己這樣一直被抱着有些尷尬,假裝打了個哈欠,悶聲說:“有有點困了。”

    陸銘修把她抱起,溫聽雨的心砰砰直跳,有些慌亂道:“我自己走就好了我目前還是比較習慣一個人睡。”

    她被放到牀上,陸銘修拿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笑道:“想什麼呢。”

    “哦。”

    她整個人埋進被子裏,陸銘修將被子往下撤了些:“好好睡覺。”

    “那你幫我請假了嗎?”

    他點頭:“說你生病了。”

    “睡吧,明天我送你。”

    “哦。”

    陸銘修打開牀頭燈,溫聽雨閉上眼睛,剛在車上睡了一覺,她現在沒有半點睏意。

    “我睡不着了。”她有點委屈地看着他。

    “那我陪你說說話。”

    溫聽雨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突然要夜聊,她發現自己又沒什麼可說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爲什麼離開?”

    陸銘修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沒等溫聽雨回話,他自顧自說起過去的樁樁件件,包括奶奶是怎麼去世的,院子被強拆,他想自殺被人救了,那個人就是霍老爺子,他很感激,以至於心甘情願爲霍老爺子辦事。

    不過他省去了自己爲霍老爺子辦事被人惡意製造事故差點沒命的事,他怕溫聽雨難過。

    溫聽雨聽的心驚膽戰,沒想到陸銘修經歷了這麼多,她擡手蹭了蹭陸銘修眉間的傷疤:“這個是怎麼回事兒?”

    “這是不小心摔的。”

    她眉頭一皺:“你撒謊。”說話間又帶上哭腔。

    陸銘修瞬間慌了:“你知道了?”

    她哭着點點頭:“爲什麼你不告訴我?”

    他沉默,沒有別的動作,只是定定看着她。

    “其實當時就是小傷,後來又摔了,正好是同一個地方纔變成現在這樣,一點都不疼。”

    溫聽雨想不出自己哭的到底有多難看,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低低地嗯一聲。

    陸銘修拿紙巾將她臉上的淚擦掉,安靜了一會兒才說:“今天哭了幾回了,早知道不和你說這些了。”

    “我想聽的。”她抽泣道。

    “可你和我說話總是很少,我以爲你不喜歡和我說話。”

    陸銘修心一梗:“那我以後多和你說,好嗎?”

    溫聽雨哭得都快缺氧,眼下一片粉紅,陸銘修心疼的給她掖緊被子,在她額頭上摸了摸,確保沒有發燒後熄了燈準備離開。

    房間一片漆黑,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陸銘修守在她身邊,知道聽到少女呼吸逐漸平穩,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剛轉身走了兩步,溫聽雨拉住他的手,陸銘修一頓。

    “剛纔的話,還算數嗎?”

    他有一刻迷茫,很快過來她說的是哪一句。

    “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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