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冷輝驚夢知是刀 >第四十一章 酒館重逢
    李拓並不贊同:“我就不怎麼會打麻將啊。”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五六雙目光齊刷刷地往他身上鎖。此時此刻,鴻亨酒館的醉客豈非都圍在了二人所坐的三角桌!一來是因爲欽慕孟卿衣適才應敵的身手,二來也因爲孟卿衣把龍蛇江上的奇遇述說得活脫脫。他雖沒有本事像秦峯一樣從無到有的編排故事,可以口花花的脣舌說些切身之事,卻也是分外有嚼頭。

    刻下正是孟卿衣說得口乾舌燥的時候,自然舉起了酒,簡直就有入喉,可一聽李拓不會打麻將,握碗的手立馬懸在了空中。藉着酒碗的遮掩,那對眼珠不斷晃動,跟着酒也不喝了,“啪”的一聲把碗拍回三角桌中。

    他把一臉震撼彰顯得淋漓精緻:“師弟,你,不會麼?”

    李拓點點頭。

    他幽幽道:“我從小跟着孃親生活,即便是正月新春,也無甚親友走動,那時連麻將都沒見過。後來又長在書香氣最濃的王家,夫子是禁止我們玩物喪志的。”

    只有王潔青有膽量圍出一座,可孩子們無疑什麼規矩都不懂,到底是口糊瞎鬧居多,也就做不得真了。

    孟卿衣趕緊又把李拓的肩膀一摟,面上是鄭重其事,分明你的事即是我的事,道:“只要師弟想學,爲人師兄的必然是二話不說。”

    李拓對他的殷情頗有戒備,眼睛皺了皺,不答反問:“師兄果真那麼厲害?”

    孟卿衣“嘿嘿”一笑,一臉難抑的驕傲:“假如你有個扣扣索索的爹,你就知道掌握一技之長究竟有多麼重要。不瞞你說,當年逛青樓的嫖資,都源自於那一方麻將桌上。”

    李拓睜着眼,道:“師兄那麼小就在青樓晃盪了麼?”

    那五六雙目光裏立刻有了忿忿不平,直勾勾地向孟卿衣望。

    孟卿衣摸了摸脖子,道:“總也是十六十七……”他一見醉客的面色更加難看,立刻改口道:“……十九二十的年紀吧。”

    一事無成的醉客們怨忿的情緒這才稍略減消。

    李拓接着問道:“脫衣裳麼?”

    醉客們的目光如刀。

    孟卿衣尷尬地笑笑:“天氣熱,總不能穿太多……”六顆泛着紅暈的腦袋猛地向他湊過來,他趕緊舉手發誓道:“可再熱也沒有光膀子,我保證。”

    李拓不依不饒:“沒有光膀子,可有摟摟抱抱?”

    孟卿衣摟他肩膀的手立刻掐起的他的脖子,恨恨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李拓掙扎得連死魚眼都翻了翻,才從孟卿衣的胳膊下脫逃,捋順呼吸後,幽微地道:“還教打麻將麼?”

    孟卿衣罵道:“教你奶奶個熊狸貓!”

    李拓聳聳肩,倒是分毫沒有失望:“幸好我也沒打算學。”

    孟卿衣要將他抽筋扒皮的心思簡直都有了:“我是在和你說打麻將的事麼?”

    李拓怔了怔:“你不是麼?”

    孟卿衣將雙手攤在李拓的面前,竭盡氣力地捏緊,甚至能聽到“咯噠、咯噠”的骨頭響:“我分明是同在你說莫要遇上江青寒,分明是讓你趕緊逃。”

    李拓道:“好。”

    他立即站起了身,簡直是說逃就逃。

    可他才逃出門腳步就停住了,不禁有些詫異道:“你,你怎麼來了?”

    一個女聲很是雅緻,道:“我不能來麼?”

    孟卿衣因爲這把嗓音而別過頭來,頓時看見一位玉秀婉約的女子亭亭立在酒館外,一身月白的留仙裙襯托她那在落日下盈盈發光的烏髮,令他眼睛都看直了。

    他捋了捋紛亂的頭髮,露出一個難能可貴的正經微笑,道:“只要孟某在,美人想去的地方,誰也攔不了。”

    他用力推出巴掌,將渾身酒醜的醉客全部轟掉,然後來到門前迎接着她。

    女子看清了李拓渾身的血污上凝固了,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可等來的卻是李拓退卻一步。她有些淒滄,心疼道:“你的傷?”

    李拓晃了晃腦袋,道:“無礙的。”

    女子一時竟也無話。

    好在有難得笑容可掬的孟卿衣在裏面打哈哈,道:“何必站在門口,我們坐下說吧。”

    女子清雅地點了點頭,向本就近門的三角桌走來。

    孟卿衣用李拓灰撲撲的披風在板凳上擦了擦,溫言道:“美人想要一碗酒?抑或一杯茶?”

    女子望了一眼當下,古怪道:“這裏不是酒館麼?莫非還賣茶?”

    孟卿衣朗聲一笑,道:“只要美人想喝,教我師弟跑一趟又何妨。”

    女子幽幽擺手,道:“那便不用麻煩了。”旋即,雙手又在腰際淺淺一揖,道:“原來閣下是李拓的師兄啊。”

    孟卿衣輕託着女子作揖的手腕,柔聲道:“在下孟卿衣,還未向姑娘請教。”

    白衣女人淡淡道:“王湘冬這廂有禮了。”

    孟卿衣道:“王姑娘好。”可心間豈非顫動了一下,暗自思忖:姓王啊,不妙。

    繼而,他拍了拍擦拭過的板凳,道:“王姑娘請坐。”然後指了指仍然呆站在門前的李拓,道:“我把那傻小子領回來。”

    他向王湘冬瀟灑一笑後,立刻回身勾住了李拓的脖子,在耳畔細聲道:“這位難道就是你心心念唸的王家姑娘?”

    一起瘋過、醉過的孟卿衣當然知道李拓的心之所向。

    李拓寂寞道:“她,不是她。”

    雖然她們之間的確有五六分相像,縱使一瞬間李拓也險些認差,但她到底不是她。王潔青是王潔青,調皮搗蛋的王潔青;王湘冬是王湘冬,清雅恬淡的王湘冬。

    孟卿衣喜上心頭,悄聲道:“如此說來,我可以安心的勾搭了?”

    他固然不算什麼好人,卻也絕不會去撬動師弟日思夜想的女人。

    李拓卻搖了搖頭,他難得對孟卿衣提出要求:“師兄,就這一次,還請你剋制一下自己。”

    孟卿衣幽微嘆了口氣,轉身時,才重新換上俊逸的笑容。

    他當然是搶佔了美人的身畔椅子,李拓只得在王湘冬的對面落座,霎時間二人只是面面相覷,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刻下的沉默豈非是孟卿衣最無法忍受,他忽而“嘿嘿”一笑,道:“卻不知道王姑娘是因何事找我?”

    王湘冬被問得訝然,一時竟有些慌亂,支支吾吾地比劃道:“我不是……你……我是來找李……找他的。”

    瞧她手忙腳亂的可愛模樣,孟卿衣豈非有稍略的心動,可念着李拓方纔的要求,也只得苦苦搖頭:“哦?看你們無話可說,難免會錯意了,王姑娘可切莫怪責我。”

    王湘冬連聲:“不會,不會。”

    孟卿衣道:“有我在一旁聽說,可會打擾到王姑娘?”

    王湘冬搖搖頭,只覺得有他在一邊插科打諢,或許好過她獨自面對李拓。

    她穩了穩心神,總算再無退縮地向他的眼睛看去,旋踵,就在眼底發覺了寂寞,於是自己的心尖也像是被刀鋒剜過。可她抑制着情緒,她豈非總是不敢當着他的面放肆流露!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懷間掏出一塊玉佩,竭力克服住對它和他的眷念,輕輕由三角桌推到他的面前,淡淡道:“我知道的,這塊玉佩本不該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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