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冷輝驚夢知是刀 >第七十五章 黑光
    在舌尖幾乎於掩着薄紗的那片神祕上得逞之前,山頂有人在嘶喊:“師弟!”

    雖被裙?3?8蓋住臉,也能聽清是黃梅道長在叫喊不絕。

    青松道長挑着眉、寒着臉,如此緊要關頭,若要停滯不前,他怎能甘願!眼前豈非就只剩一片遮不住粉嫩的薄紗,如果能稍略吻舔……

    接踵而來的一聲狂喊擊碎了他的幻念,還是黃梅道長,而這一次的口吻裏已有了驚懼:“師,師弟!”

    青松道長抽出腦袋,眥眼獰牙地瞪着黃梅道長那張惶恐的臉面。

    他恨道:“你有屁就不能快點放?沒看見我正在忙麼?”

    黃梅道長不住地搖頭,眼睛怖駭着,掠向他的身後,僅剩的左手不斷顫抖,艱難地指住那片湖泊:“你,你快看,看那,那是什麼!”

    就連斷臂,青松道長也未曾見他如此恐慌過,心房驀地“咯噔”晃動,瞳孔緊縮着,順從指尖的示意一寸寸扭折頭。

    他看見了,早已乾涸的湖泊,下方竟猝然有劇烈的黑光涌動!

    枯木林本就陰森漆暗,而四濺出的黑光無疑是更勝陰暗的至墨。

    青松道長不知所措,乍然就見涌動的黑光朝他面頰疾射逼迫,哪裏是不想躲,可挪動的脖子又怎能快得過黑光的穿梭。

    被光線蹭過臉頰的第一時間,他甚至來不及察覺疼痛,直到整層皮肉不由自主地向下剝落,“滴滴答答”的鮮血在地上滑脫,他才因爲劇痛而嘶吼:“啊——啊——”

    臉側的血肉模糊,恰好將只剩半邊的鼻子完美襯托。

    他捂着臉,四下追尋黑光的去所,可難覓其蹤;但他豈非看見了黃梅道長正癱坐在地上,獨木難支的臂膀拼命在石子裏拖扯着,分明是想從膝跪在巖墩的李拓身邊遠逃;趕緊朝李拓的眼裏瞧望,果見其眼裏再無白仁,而是徹底被黑色吞沒,顯然是被那詭譎的黑光鑽入了瞳眸。

    片霎後,原本無神、呆板的死魚眼乍然猙突,緊跟着荒島大地也開始了曳動,假山上的怪石因爲劇烈的搖震而被磨成碎屑,不斷掉落。

    青松道長時而看前、時而往後,旋踵忍不住在假山上轉動,難以置信地觀望着置身的八方、世界,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潰裂。

    “嗚——”

    他根本無從分辨那是風在他耳邊幽咽,直到他的身軀傳來了拍砸的痛楚,才教他低下了頭,便陡然發覺全身的衣袂都被吹擺拂動得兇烈。

    須臾後,所有一切都被這陣突然其來的風潮颳得碎變,青松道長甚至能感到頭皮、肌肉似乎都在這場青色的風潮中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拉扯、撕裂。

    他驚呼道:“這究竟是什麼妖風!”

    就連枯木林裏時常飄起的陰風,此刻也被這陣青色的妖風吞嚥。

    從麻木不仁中驟醒而來的顏子涵還以爲自己已去到了死後的世界,否則自己的身子何以能在空中不跌地飛卷?

    可她陡然晃了晃腦袋,因爲她已看見阿澀和幼鹿此時也在身邊飄旋,居然還有那柄被甩去遠方的軟劍。

    她於驚慌中向身下望卻,驀然發現託着她們懸行的是無間旋轉的青風一片。

    猶疑之中,她當然想追尋青風的來源,忽聞阿澀在旁邊豎起脖子“嗚”叫不絕,剛欲詢問因由,又被幼鹿用脣齒咬了咬裙邊。

    於是眸子順着它拉扯的方向瞥,立即就望在了那座假山之巔。

    顏子涵驚得捂住嘴巴,就見李拓正上下輕飄着懸浮於風眼,一對眼睛撐眥得簡直要漲爆,甚至因爲撕扯而碎出了淚血。

    她叫道:“李拓!”

    彼此距離隔得分明遙遠,她的呼喚他卻彷彿聽見。

    他帶着淌血的眼目向她看卻,目光裏是無須多言的炙烈和深雋,緊接着訣別般地揮動起指尖,直指適才透出黑光的湖泊下面。

    青戾的妖風愈轉愈勁,竟在她們周身形成了一道水潑不進的風屏,把所有骯髒溼濘的土壤都在屏障外阻絕。

    顏子涵探直了右手,不顧遙遠地想要攥住李拓。

    李拓斂去面上的落拓,竭盡全力地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那是他苦笑的模樣。

    倏爾後,一對猙裂的眸子被他強硬翕閉上,並指的右手跌垂的同時,妖風開始不聽使喚的狂虐、肆蕩,竟是妄圖要把整片枯木林天地全然翻覆掉。

    顏子涵幾乎就要被土壤吞沒了。

    在眼眸徹底黑寂之前,她看到大地和血肉一塊迸炸!

    ……

    扶搖山下有一片油菜花,置身的環境極是奇妙,一旦有風,便是穀風、凱風、商風、朔風同時刮,在四方的拂盪下,花枝竟被吹得不搖不晃,亭亭玉立地昂首在大地上,也映襯了夏天暖日裏的美好時光。

    慵閒不只有搖椅和蒲扇,冰涼的荔枝豈非也算。

    桌上,恰有一籃子新摘的荔枝泡在冰塊尚未消融的水下,貪嘴的童子每次都得剝開三顆,兩顆放入已堆滿了剔透荔枝肉的碗裏,第三顆方能在嘴邊嚥下。

    爲着喫上一口,他的小手就不曾閒下。

    正坐在桌案上的是個四十五六的中年人,極善保養,烏髮裏連一根白絲也瞧不上,皺紋豈非也少,披着一身淺青的長袍,悠悠哉哉地捧書坐下,非但看完一頁,才拎起一顆荔枝肉塞入嘴裏,喫食的速度更是連剝殼都比不上。

    他是鍾愛這份悠閒的。

    “啪啪啪”。

    剛塞下一口荔枝肉的中年人不禁被粗魯的拍門聲鬧得哽住了,臉漲通紅,好在有童子替他於背脊上拍打,才吐了出去。

    挑起眉頭,煩惡地向門頭一望。

    童子小聲道:“二叔?”是否開門,年紀尚小的他可不敢擅作主張。

    中年人豎起食指,輕輕擱在雙脣上,示意他莫要出聲的同時,屬實也是裝作無人在家。

    倘使門口站的是不耐煩之人,待不了多久就會扭臉離開的,豈非省去他應酬的苦惱;可偏偏門外人確信他在家,巴掌不歇,在屋門上連打,甚至不怕打腫手,每一下都充滿力道,教人想要忽視也做不到。

    跟着,還在門口叫:“魏老六,我知道你在裏面,把門打開了,陪我嘮叨嘮叨。”

    中年人瞳孔陡然收縮了,吹出來的“噓”聲不禁都跟着響亮。

    門外這人一笑:“嘿,老小子以爲我聽不到?你是不願見我?還是金屋藏了嬌?不開門也罷,我就守在你的屋門下,反正到來上好的桃花酒,迎着太陽、吹着風,哪裏不是喝一遭,坐門口就坐門口吧。”

    隨後便聽見了一陣窸窣動盪,竟是當真倚着門坐了。

    “啵”的一聲,戳破了酒封,“咕嚕咕嚕”往胃裏灌灑,跟着“咯”地打了個酒嗝,笑道:“你與我就在這裏硬耗,看看究竟是誰的命長。”

    這人突地身子一歪,赫然是倚仗的屋門打開了。

    他不管腦袋上磕了個包,手中的酒卻是一點不願濺灑,扭仰着腦袋,向中年人望了望,道:“喲,魏老六願意見我了?”

    中年人雙手負在身後,冰冷道:“徐寂陽,你不趕去看八月十五的劍神一戰,跑來窮鄉僻壤的疾風流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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