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燈火闌珊,一輛馬車無聲無息地自玫園後門駛進。

    同時,常竹敲響洛臨的房門,“臨少爺,人到了。”

    翌日一早,洛臨來找尤霄,此時唐元正在用尤霄教給他的那點墨水帶兩個孩子唸書,尤霄見他覺得新鮮好玩,又教得用心且投入,就沒跟着摻和。

    倒是正方便洛臨與尤霄說話,“有興趣去觀場好戲嗎?”

    尤霄微微一挑眉,洛臨的邀約明顯在刻意避開唐元,脣角的笑意還有那麼一絲邪惡,他便知道這場戲應不是什麼好戲。

    他猶豫着問:“方便劇透一下嗎?”

    “劇透?”洛臨沒聽懂。

    “就是透露/點信息。”尤霄解釋,“這場戲大概講什麼?

    “因爲我看你這次似乎不打算帶小湯圓一起玩。”

    “場面不太好看,就不必驚動他們了。”洛臨意味深長道:“但是你一定不會想錯過。”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尤霄不再猶豫,“那你等我跟小湯圓說一聲。”

    “跟下人提醒一句就是了。”洛臨見唐元教的有模有樣,覺得此時進去會打擾到他們。

    “得親自跟他說。”尤霄也不知在驕傲什麼,嘚嘚瑟瑟道:“你別看他這會兒忙着別的事沒功夫搭理我,那也是我還在這個屋子裏,一旦我前腳出了這個院子,他後腳就得找。”

    “那時候你再讓別人告訴他我的去向,他會不高興。”

    不在別人做事時打擾是禮儀,但愛人不是別人,親自報備去向是尊重和默契,也是情趣。

    洛臨暗暗表示學到了,等他拿下唐川,以後也得這麼來。

    隨便找個藉口向唐元打過招呼後,尤霄隨洛臨一同到了宅子裏一處地牢入口。

    尤霄不住打量,“這是什麼地方?”

    “地牢。”洛臨雲淡風輕道。

    “你們還在自己家建這個?”尤霄聽後歎爲觀止。

    若只是藏寶庫或是暗門密道,他倒不會覺得驚訝,但是地牢……

    哪個正經人家建這個?

    “有什麼問題?”洛臨反問:“這不就用上了嗎?”

    尤霄:“……”無話可說。

    洛臨忽然又道:“慶幸吧,哥哥上次綁架你時沒將你塞進這裏。”

    尤霄嘖了一聲,“怎麼說也是你朋友,真要直接就把我扔這裏‘打發’了,那未免也太不在乎你的感受了。”

    這話聽着沒毛病,卻莫名讓人高興不起來的。

    洛臨擡起眼尾看了尤霄一眼,“我甘拜下風。”

    尤霄得意一笑,“承讓。”

    地牢挺寬敞,收拾的也乾淨,大概沒進過多少人,沒有那種讓人惡寒的腐朽感,但是即便點着火,也有仍有幾分陰寒。

    唐川先一步到,正威風八面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尤霄不禁有點心虛,很後悔方纔沒在洛臨提到綁架時打斷他,甚至自己還說了那麼引人遐想的話。

    雖然大舅兄的反應看起來似乎並不意外洛臨知道了那件事。

    尤霄瞥了眼洛臨,想說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看到洛臨壞壞的小表情後,他靈光一閃,忽然悟了。

    洛臨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洛臨忽然又說了一句。

    尤霄一個激靈,轉頭就對上大舅兄淡淡投過來的視線,其中深不見底的寒太懾人,讓他非常想將洛臨的嘴拿封條封上。

    好在尤霄腦筋轉得快,指着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人,“我只是想問你那是誰?”

    洛臨在唐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他啊,正是當初拐走棠棠的那個牙儈。”

    尤霄一聽是他,當即正色。

    唐川在得知此人被帶回時,就已經等不及要將其殺之而後快了,於是也沒等人,馬不停蹄先趕來泄憤。

    在洛臨和尤霄來之前,他已經讓男人交代了一遍當初的事發經過,以及從頭到尾唐元在他手底下受的委屈。

    時隔多年,些許細節記不清沒關係,怎麼拐走的也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自己弟弟那時候受了多少委屈。

    反正無論如何,這個人的下場都只有一個。

    尤霄到唐川另一側椅子上坐下,正面一瞧,他才發現這個男人的右胳膊已經斷掉了,似乎是被生生捏碎了骨頭,便只有一層皮肉連着,軟綿綿的,卻未見血。

    然而這只是開端。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從地牢裏出來,唐川擡頭望了眼蕭瑟的天空,半晌舒了口氣道:“眼下越發冷了,準備一下,去莊子上住幾日吧。”

    洛臨點頭,“好。”

    待唐川走遠些後,尤霄小聲跟洛臨感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識大哥折磨人的手段了。”

    “知道我哥哥的厲害了吧?”洛臨笑得竟有幾分自豪,而後有帶着幾分幸災樂禍道:“其實也是哥哥特地讓我去叫你來的。”

    “要是不想落得那個下場,就記得千萬要好好愛護唐元,日後但凡敢三心二意,或是欺負唐元……”

    尤霄:“……”原來特地通知他來看這場戲,不單只是爲了讓他也泄泄憤,還是順便給他的下馬威!

    “我不會讓大舅兄有爲難我的機會。”尤霄半點不覺害怕。

    他對唐元,是深入骨髓的疼惜和愛,疼他愛他還嫌不夠,怎麼捨得讓他受委屈!

    洛臨笑了笑,“你也不要覺得哥哥殘忍,他和唐元這些年受了那麼多苦,罪魁禍首總得付出應得的代價。”

    “我並沒有覺得他殘忍。”雖然剛纔那場面看得他頭皮發麻、齜牙咧嘴,但他心裏更多的是痛快。

    不只是因爲唐元,還爲更多其他無辜的孩子。

    “也是。”洛臨瞄着尤霄,笑道:“雖然你不如哥哥那麼狠厲,但真說起來,你也算厲害的了。”

    尤霄眯了眯眼睛,心道自己是幹啥了,能讓洛臨得出這麼個判斷?

    對了,他忽然想起來害了牙牙一家的那夥人正是洛臨讓人捆了丟去官府的,自然不難猜到其中那個人販子的慘狀是出自他手。

    洛臨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低低一笑,“想起來了?”

    “那個被你拿腦袋拍桌子的人,估計都有心裏陰影了,鬼市那個牙儈,甚至都不一定能撐到來年秋後問斬。”

    尤霄失笑,“哦,原來你第一次見我和小湯圓,是在馥香樓嗎?”

    “也多虧了那兩個人鬧事,否則還不定得什麼時候才能遇見你們。”洛臨言道:“至於那個牙儈……”

    “實際上那夥人是哥哥差人去查的,他這輩子最恨牙儈,若是你當時下手留了情,他怕是不會那麼輕易將人送給官府。”

    “不過他若是還知道那人曾經意圖將唐元賣去南風館,怕是他的下場會與今日那人一樣。”

    “這你也知道?”尤霄感嘆,“你查的還真是仔細。”

    以他們如今的關係,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洛臨便將當日鬼市一遊他也跟着去了的事說了。

    他帶着常青常竹一直跟着尤霄和唐元,那個牙儈與唐元的恩怨,也是那時就知曉的。

    即便尤霄後來沒有回去將那個牙儈如何,洛臨也不會放過他。

    跟着尤霄的常竹當時還將那半死不活的牙儈帶到他面前,不過看過那副慘狀之後,也覺得就那般讓其生不如死的好,便又將人扔了。

    以及那晚有人慾向唐元下手之事,洛臨也着重跟尤霄事無鉅細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那樣的地方,你怎麼敢放他孤身一人等候?要真出了事,你追悔莫及。”

    未了嚴肅警告他,“日後切不可再這般疏忽大意了!”

    尤霄聽完也覺得後怕,不過他對閃閃還是放心的,“事關小湯圓,我哪裏敢疏忽大意?我臨走時特地讓閃閃喚了好些毒蛇在周圍守着的,一般人靠近不了馬車。”

    “不過還是感謝有你在。”

    洛臨卻是冷哼一聲,“真要是遇上高手,你以爲只憑幾條毒蛇就能抵擋得住?”

    “我知道了。”尤霄引以爲鑑,並誓要提升自己的功力。

    有人跟在自己身後那麼久,他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雖然其中也有洛臨幾人功力在他之上的原因,但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不夠強。

    “你家有沒有什麼武功祕籍?”尤霄看着洛臨一本正經問:“有的話,可以分享給我研究研究嗎?”

    “一屋子現成的高人站在面前你不請教,你要武功祕籍?”洛臨無語道:“給你了你能看得懂嗎?”

    也不是尤霄不想請教,實在是他待不了多少時日,倒不如要幾本祕籍,趁這段時間請教一下如何自學,屆時回了家再自行修習。

    練武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有所成的。

    “之前我就想問你了,不過因爲唐元才與哥哥相認,原本就想陪他留下來多團圓些日子,便又擱置了。”尤霄問:“你說的那支商隊什麼時候回來?拿到了辣椒種子,我們還是要回去的。”

    “回去?”洛臨驚詫道:“我聽你的意思,你是要帶唐元回你的那個家?”

    “是啊。”尤霄警惕地瞪大眼睛,“怎麼,你們還想跟我搶啊?”

    “不是搶。”洛臨好言好語道:“據我所知你家裏如今就只剩你一人,而唐元還有我們,你完全可以跟唐元一起搬到家裏住下,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不好嗎?”

    “而且以你的能力,在臨州城佔一席之地本就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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