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外面墊着厚厚一層白裝,院子裏種的紅梅迎雪而開,煞是好看。
唐元看着那兩個又小又醜的雪人摩拳擦掌,卻是剛擡起腳,就被尤霄長臂一樓禁錮在懷,“哥哥?”
“你想幹嘛?”尤霄垂眸看着他問。
“我也想堆雪人……”唐元不知怎地,莫名有些底氣不足。
尤霄哪能不知道唐元想幹什麼,只是不放心罷了,昨夜才聽見他幾聲咳嗽,今日若再貪玩,說不準就真得生病。
可是他不想拘着唐元……
尤霄捏了捏唐元的鼻子,“好,我陪你,不過可不許再像昨天那樣貪玩太久。”
見唐元乖乖點頭,尤霄這才帶他到庭院裏去。
牙牙也還想去,但被封以寒緊盯着不讓再去,就只好蹲在廊下眼巴巴看着。
雪人堆了一半,唐川身邊的常雨就過來了,他今日收到指派去上原村取東西,便過來再請示一句是否還需要帶些其他。
“現在?”尤霄看了眼滿院的積雪,說道:“還是等天氣好一點再去吧,取個東西而已,不用這麼着急。”
“無妨,這不算什麼。”常雨應道。
常雨都如此說了,尤霄便不再多言,他以前也沒少見人大冬天的騎個摩托車跑來跑去,何況常雨還是習武之人,這點難度對他來說應該確實算不得什麼。
於是尤霄便將想要的東西與存放位置細細告知,並給了家門鑰匙。
常雨一一記下後徑直去了。
“太好啦!”唐元撲進尤霄懷裏歡呼,“哥哥不知道,這些日子可饞死我了!”
“小饞貓!”尤霄寵溺地颳了下他的鼻子。
常雨才走了沒多久,玄天恕又來了。
這人一隻眼睛仍烏青未消,卻未消磨半分“死皮賴臉”般的熱情,老遠就喊着常風的名字飛奔而來。
唐元好心地回了一句,“常風不在這裏。”
玄天恕進了院門不見常風身影,也還是不肯信,“他一定是聽見我的聲音躲起來了,真是的,多大人了還喜歡玩躲貓貓。”
唐元一臉天真無邪道:“他爲什麼聽見你的聲音就要躲起來?怕你爲那隻眼睛找他報仇嗎?”
“報仇?親親抱抱還差不多!”玄天恕自作多情道:“他就是愛跟我鬧着玩唄。”
唐元攤手,“可是他真的不在這裏呀。”
“那他還能去哪兒?唐川那邊也沒有!”玄天恕憤懣道:“你哥那傢伙如今自己抱得美人歸了,就不顧兄弟還形單影隻,見色忘友!”
不願幫他把人叫出來就算了,連個去向都不願透露!
唐元張了張嘴,只有一句話安慰他,“你努力吧。”
玄天恕:“……”
尤霄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玄天恕從他們的鼓勵當中只感受到深深的同情,絲毫不覺得有被安慰,一垂眼看見地上連雪人也成雙成對,心中頓時惆悵更濃。
他掀起眼皮,嫌棄道:“好醜的雪人!”
廊下無辜的牙牙:“……”
那兩個小雪人他堆的自己和封以寒,玄天恕說雪人醜,那不就是說他們醜嗎?
“寒哥哥!”牙牙委屈地癟着嘴,“牙牙的雪人才不醜!牙牙也不醜!”
“嗯,不醜,牙牙和牙牙堆的小雪人都是最漂亮的!”封以寒摸摸牙牙的小腦袋。
牙牙轉頭瞪着一隻眼睛烏青的玄天恕,奶兇道:“你纔是醜八怪!”
“嘿,你這個小娃娃……”玄天恕指了指牙牙,可是看到邊上對自己吐着信子的閃閃時,又立馬慫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哼!”
可之後又似想到什麼,換了副臉色笑嘻嘻地湊上去,“既然你們常風師父不在,那就由我這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師君來傳授你們幾招。”
說完便一手拎一個飛跨到院子裏,待人剛站穩,又一手掀飛一個,緊接着游龍似的躥出去,抓住半空中封以寒的一隻手和腳,跟耍提線木偶似的擺動着封以寒的身體動作起來。
唐元和牙牙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尤霄倒是鎮定,這其實跟他之前與玄天恕的對招異曲同工,不過因爲承受力不一樣,不能比試,所以引導。
玄天恕不拘一格的教學方式也確實效果顯著,封以寒從一開始的僵硬無措,到漸漸懂得借力使力,最後由被動到主動行招。
等他能夠在玄天恕手下完全自由掌控自己身體時,說明他的功力已經更進一步。
但這個方法若掌控不當,很容易傷着孩子的筋骨。
牙牙年紀小,不懂得像封以寒那般有意識地融會貫通,但耐不住這孩子天賦高,竟也學得有模有樣,進步堪稱神速。
又過半晌後,牙牙暈頭轉向地落了地,然後啊嗚一聲撲進封以寒懷裏。
封以寒還以爲他嚇到了,結果小糰子小臉兒紅撲撲地擡起頭,笑得沒心沒肺道:“哥哥,哥哥,好好玩!”
玄天恕拍了拍手,笑容滿面地問:“現在你們該叫我什麼?”
牙牙回過頭,甜甜地叫了一聲,“師君。”
“哎!”玄天恕口頭佔了便宜,頓覺神清氣爽,“乖啦,以後見了我就這麼叫,知道嗎?”
尤霄和唐元默契對視一眼,已經在爲玄天恕的另一隻眼睛提前默哀了。
被玄天恕一通攪和,唐元的雪人也沒堆完,尤霄就將人帶回屋。
唐元不太情願,但是在外面天寒地凍的站了那麼久,尤霄哪捨得一直讓他受着凍?
總歸那厚厚的雪一時半會兒也化不完,多的是時間讓他玩。
昨夜飯後尤霄寫了幾頁菜譜,又畫了幾副圖讓人送去趕製,都不是什麼難做的東西,應該很快就能做好,屆時唐元再出去玩,至少不會輕易凍着他。
進屋後尤霄將唐元摁進椅子裏,手搓了搓熱,然後捧住他冰涼的小臉兒和耳朵。
唐元小貓似的地在暖乎乎的手心裏蹭,嘴脣幾次擦過尤霄手腕內側,涼而柔軟的觸感勾得人實在心癢,尤霄眼神一下就變了。
“哎喲,瞧你們那纏綿的,能考慮下兩個孩子的感受嗎?”玄天恕孤獨地烤着火,見他們如此親暱,心裏不太平衡。
正給牙牙暖小手的封以寒面不改色道:“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牙牙看了眼相親相愛的尤霄和唐元,又看了看自己的寒哥哥,再看看玄天恕,同情道:“師君一個人好可憐。”
玄天恕:“……”真是謝謝關心!
玄天恕看不慣別人成雙成對,視線胡亂一瞥,便瞥見窗邊一方花几上擺着的草,略帶疑惑道:“你這草可有什麼講究嗎?我瞧着也不像什麼特殊品種,若只是用來裝點,還不如到院子裏折幾支紅梅插着好看呢。”
“這是閃閃找到的,目前我也不知道它有什麼特別。”尤霄無奈道:“問了好多大夫,都說是普通的草。”
“問大夫?”玄天恕愣了一瞬,“聽你這意思,這是草藥?”
“應該是吧。”尤霄將唐元的臉和耳朵捂暖和了才鬆開手,“沒有特殊藥性的話,閃閃不會注意到它纔對。”
“火龍蛇還識得藥性呢!這點書上沒有記載,等回去得補上。”玄天恕上前盯着那盆草打量。
玄天恕之所以知道火龍蛇的存在,就正是從書上看來的。
思及此,尤霄抱着一點期待問:“你們家藏書那麼多,你有看到過類似的記載嗎?什麼草看似普通,卻有特別的作用?”
玄天恕聳肩道:“那可就多了,你看斷腸草、五行草、七絕草,在不認識的人眼裏,都只是普通小草,哪個不算特別?”
“你沒跟唐川提過嗎?以他的人脈,便是宮廷御醫、江湖神醫,都能給你找來。”
“太小題大做了吧!”尤霄嘴角一抽,看來他對大舅兄的實力,還是有所低估。
“不過我剛說的那幾種,或是品相,或是氣味,總有可以區別於尋常草植的點,完全跟草一樣普通,又具有特殊藥性的……我倒還真想起一個來。”說着,玄天恕上手直接掐掉一片草葉,然後目不轉睛看着斷口。
尤霄和唐元以及兩個小的見狀也湊了過去了。
幾個人入定似的盯着看了足有兩分鐘,卻什麼變化也沒看到。
尤霄擡起眼皮瞄了一眼仍聚精會神的玄天恕,垂眸繼續觀察。
直到半盞茶的功夫過去,那斷口處竟滲出了牛奶一樣的白漿。
好奇的唐元伸出手指想摸,卻被玄天恕一把攔下,“先別動!”
待那白漿凝有一小滴的量,也沒順着葉根滑落,而是瞬間凝固了似的,以小白珠的形態直直墜下。
玄天恕面露喜色,“應該沒錯了。”
尤霄等着玄天恕科普,然而那人還盯着斷口處看,顯然在等着下一波漿汁滲出,他便耐着性子默默跟着看。
又過一會兒,斷口處殘存的一線白色汁液慢慢變了色,這次滲出的漿汁是鮮豔的血紅,肉眼看起來竟與人血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