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軟長公主 >第24章 撥銀
    第二十四章

    身爲公主,怡安能得到的最大恩榮就是回孃舅家探視親人,還要依託着謝老夫人的名頭。

    謝老夫人今年身體越發不好,她年事已高,心裏開始想念遠走的孩子們。按照輩分,容太后還要叫謝老夫人一聲姨媽,如今文太妃前來求旨,於情於理,容太后都不能拒絕。

    怡安公主探視完謝老夫人,不能在文家留宿,趁着天未黑又回到宮中,回來的時候眼睛腫得像核桃。文太妃摟着女兒,寬慰了好久才讓怡安公主睡下。

    密信是在怡安公主回宮三天後送到的,怡安公主穿着一身鮮嫩的粉色宮裙,像只蝴蝶一樣飛進長寧宮雲光殿。

    “皇姐姐,你看——”怡安在樓清隨開口詢問前拿出了文玘寫下的密信。樓清隨既高興又後怕,容太后豈是那麼好騙過的,不知怡安可曾露出破綻。

    怡安得意地笑:“我把信藏在貼身小衣裏,還是外祖母教我的。”

    反正她也時常往長寧宮跑,這次來也不算有異,至於容太后懷不懷疑,反正容太后猜疑的本性不會改變,她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

    “謝太君教你的?”樓清隨微微一愣,謝老夫人出身書香謝家,姐妹幾人嫁入大昭世家,如今風頭正盛的容文兩家都是謝家女兒的後人。謝老夫人此次指點怡安藏匿密信,莫不是說明文家的目的在帝黨不在後黨?

    言多必失,樓清隨沒有在怡安面前展露自己的疑慮,只是將那封還帶着怡安體溫的信紙展開。

    文玘的字如他的人,飄逸若飛,樓清隨摩挲着文玘的自己,從頭開始往下看,從寥寥數字中窺得容謹生平。

    容謹此人,原是范陽容家二老爺的奴生子,母親是買來的奴才,因主子寵幸,才生下容謹這個兒子。

    後來幾年女奴又生了個女兒,這女兒卻不被容家承認,跟母親一樣成了容家的奴隸。

    女奴生下的小女奴後來賣給范陽周家,沒兩個月就死了,女奴沒多久也死了。容謹在那之後參軍,一去數年,從兵卒成爲如今的兵部侍郎。

    那孤女墳中的屍體,是容謹的母親和妹妹吧。

    有了這份情報,樓清隨的心裏踏實許多。容謹不是無慾無求的怪物,他也有常人的七情六慾,有感情就有弱點。

    卑微的出身是容謹一直以來的恥辱,他如今想要權勢,爲容騫賣命的行爲也不難理解了。

    “皇姐姐爲何發笑?”怡安歪着腦袋。

    “文少卿言辭有趣,忍不住被逗樂了。”樓清隨不多言,擡手將密信湊近燈燭,看着它燒成一片黑灰。

    怡安有些怯怯地:“下次皇姐姐還要捎什麼信兒,怡安願意爲姐姐分憂。”

    樓清隨聽她說的誠懇,倒有些不忍心將她也牽連進來:“好好在宮裏當公主不好嗎?你這麼做,纔是真正無路可退。”

    “我不怕。”怡安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和姐姐一樣,都是高祖的後人,怎麼能貪生怕死呢。”

    樓清隨揉揉怡安公主的發頂,默認了怡安的話。

    皇帝龍體有恙,已經一個月沒有上朝,朝中之事全憑皇太后做主,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摺子送到溫室殿供皇帝審閱。

    已是炎熱的六月,河南道河北道大雨不斷,已經淹了不少州縣,眼看大洪災避無可避。沿河兩岸的官員們每日檢巡不敢懈怠,短短几日,就傳出官吏積勞致死的消息。

    容太后看着奏摺心痛難抑:黃河兩岸的良田是大昭糧倉,轄境內五十九州府百姓集聚,依河建城,若是決堤,糧田俱損,百姓維生糧食,那便是人間慘劇。

    五月時,大昭曾派出官員沿河檢巡,也撥發款項加固堤防,奈何天災降臨,水患無窮,已經超出預期,非是人力可以阻擋,現在只能搶修堤壩,加固城牆,撤離地勢低窪處的百姓,盡力將水患危害降到最低。

    容太后爲此愁得幾天幾夜沒有閤眼:大昭水患頻繁,朝廷每年在修渠通水上花出的款項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奈何黃河之水哺育萬民,也讓百姓遭難,河神一怒,髑髏遍野,糧田俱損。大昭剛結束三年征戰,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災難。

    當務之急是向黃河兩岸的州縣分派賑災錢糧與草藥,以鎮民心。

    附近州縣的存糧已經不夠用了,可國庫虧空嚴重,賑災之事又不得耽誤。先前已經向各道世家借取良種,眼下想要再開口,卻不容易。

    戶部尚書宋勉出了名的“吝嗇”老傢伙,即便是這樣,他能夠籌出的錢糧也不足夠。

    皇太后犯了愁,連着幾天上朝臉色都不好看,底下大臣更不敢出聲,生怕惹得皇太后不悅。

    國之大事,必然繞不開樓競越,小皇帝看着黃河水患的摺子,也跟着愁容滿面。武女史幾次勸慰,他都無法安心,最後只得向長公主求助。

    “還請母后宣懿旨允內庫支銀予戶部賑災。”長公主的話從長信宮內閣傳來,候在外面的打簾宮女個個憋足了氣不敢出聲。

    “你以爲內庫還有多少存銀?”容太后在長公主殿下面前難得有了怒意,“先帝征戰三年,國庫早就空了,內庫不知道填了多少銀子進去。現在你讓我開內庫賑災,我去哪變出銀子來!”

    長公主只跪着不肯起來:“大昭立國以來,內宮用度節儉已成規矩,內庫存銀之數不在少,只在多。便是先帝征戰三年,所花五千萬兩,也不足以掏空內庫庫藏。”

    容太后的眼神越發冷冽,盯着樓清隨幾乎要讓她渾身發抖。

    “如今水患近在眼前,母后,大昭百姓的苦難不足以讓您支取內庫嗎?”樓清隨咬咬牙,將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說了出來,“母后這些年收的孝敬也有不少,眼下國家有難——”

    “放肆!”一巴掌狠狠甩在長公主的臉上,容太后氣得胸口起伏難定,惡狠狠地盯着樓清隨,“是我太寵着你,才讓你這麼不知好歹。”

    “女兒不敢——”樓清隨被打得歪在地上,嘴角嚐到腥甜血氣,“水患過後糧田受損,百姓無家可歸,若沒有朝廷派出賑災銀糧,他們都要餓死了。”

    “怎麼,你是指責我這個皇太后侵吞內庫銀兩嗎?”容太后冷冷地盯着跪地發抖的長公主。

    “女兒不是這個意思……”樓清隨膝行向前,抱住了容太后的腿,她擡頭含淚看着端坐的皇太后,嘴角還掛着血跡,“女兒想爲母后分憂,不忍見母后爲水患災情勞心傷神。”

    樓清隨跪在地上哀哀哭泣,容太后見她模樣悽慘,聽她哭聲悲慼,原本的怒火也慢慢降了下去:“起來。”

    樓清隨不敢起身:“女兒自知失言不孝,不敢起身。”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容太后冷哼,“內庫支銀一事,原本就是我的打算,戶部沒錢,我還能放任百姓餓死不管嗎?你這番話是嫌我這個皇太后貪心不足麼?”

    長公主連連搖頭。

    容太后心中有氣,語氣也變得冷酷幾分:“你以爲,我不在乎大昭子民的安危?我是人,是大昭的皇太后,皇帝尚且愛民如子,我身爲皇帝的母親,難不成會坐視不管?”

    “母后息怒,是女兒迷了心竅說胡話,您身體不好,萬萬不可動怒。”樓清隨趁此機會進言,“母后既然決定由內庫支銀,可曾決定由誰押送賑災銀糧?”

    “你有屬意的人選?”容太后瞥了她一眼。

    “自古以來,賑災銀糧從調出的那一刻起便層層削減,便是宋尚書兩袖清風,也架不住底下那羣人貪婪無度。”樓清隨說到這裏,情緒有些激動,“最後到災民手中的銀糧所剩無幾,朝廷養活的不是百姓,而是蛀蟲。”

    這話說得十分有理,容太后沉了心聽樓清隨繼續說下去。

    “此事非母后心腹不得勝任。”樓清隨並沒有點名那人是誰,但這句話指向誰,皇太后已經心知肚明。

    “什麼時候你與容謹這般熟悉了?”容太后眯起雙眼,語調帶着危險的探究,“嗯?你真叫我喫驚。”

    “母后這樣問,女兒不敢隱瞞。女兒與容侍郎相識於疊花樓,私底下也曾有過幾次會面。”

    “怎麼,你也想選駙馬了?”容太后淡淡道。

    樓清隨的心咯噔一下,她有些不敢確定皇太后這句話說的是怡安出宮一事,還是自己與怡安的談話被人偷聽了過去。

    “說呀,別不好意思。”容太后的語氣算不上好。

    “女兒沒有這個意思……”樓清隨頓了頓,用很低的聲音,帶着幾分羞怯回話,“容大人軍伍出身,姿容俊朗,見上一面也覺得賞心悅目。”

    “說的不錯。”容太后笑了笑,“這滿朝臣子裏,也就剩下容侍郎能擔此重任了。明日我就宣懿旨,派遣容謹前往賑災。”

    說完她又笑着看向樓清隨:“起來吧。”

    “女兒謝過母后。”皇太后給了臺階下,樓清隨不敢不領好意,她慢慢起身,膝蓋疼得幾乎要讓她站不穩。容太后冷眼看着她站起來,伸手去端小几上的琉璃茶盞。

    “女兒還有一事相求……”樓清隨壓低了聲音,“此次賑災,女兒想一同前去。”

    “你說什麼?”樓清隨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容太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要出宮賑災?”

    樓清隨點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