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軟長公主 >第48章 自殘
    武寄暉下葬的日子和怡安公主出嫁的日子只隔了一天。

    深冬的季節,連着下了五天大雪。從武寄暉下葬那日起,到爲怡安公主送親的隊伍消失在茫茫大雪中,樓清隨一直覺得很冷。

    紅色的送親隊伍慢慢消失在視線裏,文太妃一直在低聲抽泣,她身爲公主生母,大昭的太妃,在衆人面前不能失態,只能用帕子遮住顫抖的嘴脣,將眼淚藏在手心。

    送親大典結束,樓清隨扶着文太妃走下城樓,她忍不住回首望向怡安遠去的北方:這一去,便是永別了,妹妹。

    怡安公主出嫁後,原本冷清的皇宮更加沒了生氣,宮裏除了先帝的妃嬪就是少年天子和長公主。樓清隨趁着下午溫暖的陽光翻看話本的時候,總覺得怡安還會過來向她討兩口點心。

    樓競越親自將怡安公主送入婚車,回到溫室殿後,他哭得眼淚汪汪的,靠在長公主懷中哭訴道:“怡安姐姐也走了,宮裏就剩我們了。”

    樓競越和怡安關係並不算親厚,但這幾年姐妹弟兄死的死,散的散,長公主和怡安便是他最後的親人。

    如今怡安走了,武寄暉也犧牲了,他心中的苦悶悲痛,在長公主面前悉數爆發。

    樓清隨心中也不好過,若不是怡安主動請求和親,現在遠嫁弛虞的就是樓清隨了,怡安是替了自己。

    “我們要好好活着。”樓清隨摟住弟弟,“不要辜負怡安。”

    樓清隨拍拍弟弟的後背:“過完年你十四歲,也是個大人了,你要承擔起你的責任,明白嗎。”

    樓競越點頭:“我明白。”

    “武女史失去父親,這段時間你多照顧她。唉,沈嵐還是沒能救下武將軍。”樓清隨嘆息一聲,“大昭失去了最好的將領。”

    “這次和武將軍一同出戰的是景明,他出身金殿,被父皇調到軍中做事,不知道他的立場又是什麼。”樓清隨想起在秋獮時見到的景明將軍,低頭沉思,“他的立場,也能反映金殿的立場,若是得到金殿的支持……”

    若是得到金殿支持,剷除容家將變得容易的多。

    也許是失去一位女兒,容太后沒有再提起讓長公主返回神宮祈福的事,對待陛下和長公主也多了幾分關懷。樓清隨又恢復了每天去長信宮請安的舊例,將皇太后哄得眉開眼笑的。

    “哈哈哈哈……”還沒走進長信宮,就聽到皇太后的笑聲,樓競越知道姐姐又在哄太后歡心,他走進去,向太后行禮請安:兒臣恭請母后聖安。

    容太后樂不可支,見到皇帝過來請安,忍住笑意道:“皇帝快起來,來,坐到母后身邊。”

    難得容太后這麼開心,樓競越坐在容太后身邊,也同她扮起慈母孝子來:“母后今日遇到什麼開心事兒了?兒臣也想聽聽。”

    “還不是你姐姐,學戲裏的戚皇后跳綠腰舞。”容太后笑得花枝亂顫,狐狸一般的眼睛眯起來,看起來分外慈和,“你是沒看到。”

    樓清隨因爲方纔跳舞,臉紅紅的,她抱着容太后的胳膊,嬌嗔道:“母后取笑我,下次我不跳了。”

    “你這丫頭,又開始怪我取笑你了。”容太后點點她的鼻子,將小几上擺着的杏幹喂到樓清隨嘴裏。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彷彿之前劍拔弩張的對峙不曾發生。

    “皇帝,過完年你也十四歲,也該成婚了。”容太后微微笑着側首看向樓競越,“皇帝成日在宮裏待着,不常見到各家閨秀,不如趁着元日,見見各家的千金。”

    “母后……兒臣……”樓競越心中已經有了人,聽到皇太后這麼說,他猶豫起來。

    “怎麼,皇帝之前拒絕了臨御宮人,眼看就要十四歲了,還要拒絕成婚嗎?”容太后的眼神陡然變得冷冽,帶着洞穿一切的精明,“皇帝,你怎麼了?”

    樓清隨見氣氛冷了下來,急忙圓場:“陛下這是害羞呢。”她揮着帕子掃在樓競越身上,打趣道,“陛下一直都沒臨御宮人,母后突然說要給他娶媳婦兒,他可不是害羞了。”

    樓競越知道姐姐在爲自己找臺階下,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再拒絕的理由,便硬着頭皮答應了:“一切謹遵母后旨意。”

    “像你這麼大年紀當父親的人不知多少,你還害羞。”容太后上下打量着樓競越,“既然害羞,還是要人教你敦倫之禮。”

    樓競越臉色一白,樓清隨搶在他開口之前應承下來:“母后關心陛下,競越還不多謝母后聖恩。”

    樓競越心中茫然,順着姐姐的意思向太后謝恩,直到離開長信宮,他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武挽盈在殿外候着,聽到樓競越嘆息,悄聲問道:“陛下怎麼嘆氣呢?”

    看着武挽盈瑩白的面容,樓競越無法開口,他不敢告訴武女史,他剛剛答應了什麼。

    “走吧。”最終他只能裝作無事發生,和武女史回到溫室殿。

    果然,下午時分陳元領着六名容貌姣好的宮女來到溫室殿,武女史耳力極好,外面的交談她聽的一清二楚。靜靜聽着陳元與康公公交談,武挽盈心中明白了她們的身份——這是皇太后親自挑選供皇帝臨御的宮女,若有身孕,便能成爲皇帝的妃嬪。

    攥緊了手裏的書卷,她感到一陣酸澀涌上心頭,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一時難以適應。下意識地,武挽盈將手中的書卷拋在桌上。

    然後她愣了一下。

    “挽盈——”樓競越聽到聲響,立刻察覺有異,武挽盈一直沉穩有禮,如今這般舉動,顯然是心中不滿。

    武挽盈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她拿起書卷,向陛下道歉:“臣魯莽,還請陛下恕罪。”

    “怎麼了?”樓競越剛問完,就聽到康公公在殿外道:“啓稟陛下,陳總管求見。”

    樓競越的心“咯噔”一下,知道這是皇太后將宮女送來了。

    但他不能在陳元面前失態,不能讓皇太后知道他對武挽盈的在意——他沒有在後宮中愛武挽盈的能力。

    即便心中不願,夜晚還是降臨了。

    樓競越坐在書案前不肯就寢,武挽盈站在他身後,也沒有開口規勸。

    康公公進來兩次,見陛下坐在書案前無動於衷的樣子,猶豫着開口勸道:“陛下,夜深了,您該就寢了。”

    “我還不困。”樓競越手中的御筆不停,武挽盈看了一眼,發現樓競越在默寫《麟經》。

    “陛下……該休息了。”殿中更漏聲聲,已經過了子時,武挽盈終於也開口了。

    “不要。”樓競越轉過頭看向武挽盈,眼中充滿了不甘,“我不要。”

    他抓住武挽盈的手,一字一字地告訴她:“我不想失去你。”

    武挽盈偏過頭不去看他:“你是皇帝。太后將她們送來,今晚你必須要去臨幸她們。陛下不要忘了大計。”

    “我當了快三年的傀儡皇帝,但這次——”樓競越忽然拿起書案上的硯臺,“我想遵從自己的想法——唔——”

    他將硯臺狠狠砸在左手手腕上,劇痛讓他痛哼出聲,武挽盈嚇得瞪大了眼,她攬住樓競越,握住天子流血的手腕,大喊道:“太醫,康公公,快傳太醫!”

    “這就可以了……”樓競越靠在武挽盈懷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挽盈……”

    “陛下……”武挽盈用錦帕爲天子包紮手腕處的砸傷,將樓競越摟入懷中。

    陛下龍體受損驚動了皇太后和長公主,皇太后親自來到溫室殿探望陛下:“怎麼就傷到手腕了?”

    樓競越虛弱道:“兒臣握着硯臺把玩,一時沒有抓緊……”

    容太后盯着書案上擺放的硯臺,用帶着深深探究懷疑的目光掃過樓競越和武挽盈:“這硯臺在溫室殿內放了有十幾年,皇帝爲什麼突然想起來把玩這個東西?”

    樓競越一時語塞,容太后果然不是好敷衍的人。

    “武女史,你在陛下跟前侍奉,怎麼就沒照顧好陛下。”容太后面色微沉,冷聲道,“你已失責,自去領罰。”

    “臣謹遵懿旨。”武挽盈沒有辯駁。

    “母后,武女史一直伺候在陛下跟前,其他人陛下用不慣啊。”樓清隨在一旁提醒。

    容太后聽出她是在爲武女史求情,想到捐軀不久的武寄暉,皇太后放緩了語氣,“罷了,武女史在這裏照顧陛下便是。”

    她叮囑道:“皇帝好生休養。”

    臨走前皇太后盯着書案上的硯臺,淡淡地吩咐康公公:“這硯臺,收起來吧。”

    長公主臨走前拍拍弟弟的腦袋:“下手真狠啊。”

    樓競越垂着頭不說話,長公主又說:“太后不是好糊弄的,你這麼做只會適得其反。”

    “我明白。”樓競越還是沒有擡頭。

    “好了好了,你都砸傷自己了,太后不會逼迫你太緊。”樓清隨知道這個弟弟是什麼倔脾氣,也不打算勸他,“天都要亮了,你快睡一會。姐姐走了。”

    天子龍體有損,沈太醫來看過後,留下“不宜房事”的醫囑,這下,皇太后也沒了逼迫的理由,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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