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嬌軟長公主 >第52章 身世
    杏園春宴之後,納彩禮及大徵禮已行畢,大昭將要迎來天子大婚。

    大昭將迎來他們的皇后,這也意味着天子到了可以親政的年紀。

    而皇太后是否肯在陛下大婚之後還政,將影響大昭朝堂的命運。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太后的選擇。

    唯一的胞弟將要大婚,樓清隨特意向皇太后求了懿旨,說自己要去神宮將這件大事告知母妃。容太后心不在焉,樓清隨的話沒說完她便答應了長公主的請求。

    這次出宮十分順利,樓清隨回憶起容太后方纔凝重的神情,直覺告訴她,容太后已經查到奪走她兒子和摯友的毒在前朝曾被叫做“紅纏”了。

    這幾年皇太后一直沒有停下追查下毒的兇手,如今終於從前朝手記中發現了線索,皇太后絕對不會放過。

    母妃,哥哥,是誰害了你們,是誰奪走你們的性命?

    皇宮之中永遠充滿爾虞我詐,仁厚和煦的太子哥哥和無世無爭的母妃他們的身份就是讓人嫉恨的存在,即使他們不曾想過與誰爲敵。

    樓清隨跪在秦昭儀的牌位前,心中對文玘充滿了懷疑。

    她不想懷疑文玘,但不得不懷疑起文玘和他背後的文家。

    上午的祭拜結束,樓清隨帶着從宮中採摘的白梅和供奉來到孤女墳前,她將白梅輕輕放在容容的陶罐上,又取出籃子中的供奉擺在容謹母親和容容的陶罐前。

    同樣都是一雙兒女的母親,容謹母親和她的母妃,這一生的境遇完全不同。樓清隨看着赭色的小小陶罐,忽然有感而發。

    她慢慢蹲在孤女墳前,將籃中剩餘的供奉擺在手邊的其他陶罐前。

    孤女墳中埋葬的都是死後無人認領的孤苦女子,若有親人前來拾骨,便能在神宮大殿內設立牌位。

    容謹的母親和妹妹只是府中家奴,死後無處安葬,便是范陽容家在容謹飛黃騰達後想要爲他的生母換一個不那麼卑微的身份來討好容謹,也遭到了容謹的拒絕。

    他說,容家祖墳會玷污他的母親和妹妹。

    此時此刻的樓清隨忽然對容謹的想法感同身受,母親和妹妹是容謹最重要的人,正如母妃和競越是她最爲重要的親人。失去母親和手足的痛苦讓容謹生出覆滅容家的想法,這樣瘋狂的想法也不無可能。

    樓清隨待銀箔金紙燒完後,緩緩起身想要離開,她剛轉身,就看到進入後殿的門前立着一襲黑袍的容謹。

    容謹穿着他常穿的繡金線的紅紋黑袍,頭髮挽進玉冠裏,仍是極俊極冷的面容,透着疏離冷酷的雙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他手中拎着市井中常見的籃子,那裏面露出一點淡淡的橘黃色,樓清隨認出那是進貢的玉柑橘,前幾日皇太后賞了幾位近臣。

    不知容謹在身後站了多久,樓清隨衝他點點頭,二人隔着滿園蕭瑟遙遙對望,正如他們第一次相見時在那場兵變廝殺中曾有過極爲短暫的一次對視。

    那時樓清隨並未看清他的面容,甚至不知道這位日後能讓她恐懼讓她自薦枕蓆的權臣的名字。

    容謹沒有迴應她,他掃過孤女墳前的供奉和妹妹陶罐上擺放的一枝白梅,緩緩向樓清隨走了過來。

    軍伍出身的男人行動如風,樓清隨靜靜看着容謹走到他母親和妹妹的陶罐前緩緩單膝蹲下,將籃中的供奉一一擺出。

    樓清隨站在容謹身後,能看到他垂下細碎茸發的後腦和挺拔的背影。容謹的動作很輕柔,他將玉柑橘拿在手中,帶着薄繭的手指破開柑橘皮將皮剝開,又極爲細緻地將柑橘外面那層白絡子撕下,纔將柑橘瓣分開擺在母親和妹妹的陶罐上。

    他做完這一切,將手中剩餘的柑橘瓣送入自己口中咀嚼。這一幕,彷彿一家人分享一個玉柑橘。

    樓清隨忍不住擡起袖子遮掩自己發酸的鼻尖。

    這樣簡單的場景,讓她想起母妃還在時的記憶。她和競越,也曾在長寧宮中與母妃一同分一個蘋果,喫一塊梨,喫一盤御膳房新做的點心。

    大約天下間所有愛孩子的母親都會這樣做。

    過了片刻,容謹緩緩起身,他側首,發現樓清隨還站在自己身後,便開了口:“殿下並未離開,可是有話要說?”

    樓清隨望着孤女墳前的柑橘瓣默不出聲,容謹又問她:“還是說,殿下想聽我說些什麼。”

    “容謹,我想知道一件事。”樓清隨的視線落在容謹身上,她定定地看着容謹,問他,“你恨的是你的父親,還是整個容家?”

    聽了樓清隨的話,容謹冷冷一笑:“父親?我從來不覺得他是我的父親。”

    “你恨他們。”樓清隨這下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提起范陽容家那位老爺時,容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是。”容謹承認了,他手中提着空出的籃子,對樓清隨道,“多謝殿下的白梅,原來殿下並未食言。”

    樓清隨離開神宮前從自己每月的俸銀中撥出一部分,讓神宮爲孤女墳供奉,不單單隻爲容謹的母親和妹妹。

    “君子一諾,重於泰山。”樓清隨同情這些可憐的女子,所作所爲皆出於真心。

    “在殿下心裏,我這個容騫的走狗,大昭的奸賊應該對容家感恩戴德才對。”容謹說到這裏,薄脣逸出一聲輕笑。

    樓清隨挑眉,容謹說的話是她曾經的想法,不過在瞭解到容謹對母親和妹妹的感情後,她的想法便有了轉變。

    “看來容大人很清楚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地位。”

    “他人如何看待,我並不在意。”容謹走到樓清隨面前,將手中的柑橘瓣放到樓清隨手心,“我不會在意。”

    柑橘瓣帶着容謹手心的溫度,樓清隨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會擠破這瓣柔軟的柑橘。

    “我母親是有名字的。”容謹緩緩閉上眼,“在成爲家奴之前,她有自己的名字。”

    樓清隨屏息凝神,靜靜地聽着容謹的回憶。大約是因爲兩個人都失去了母親,樓清隨覺得自己看到了容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悲傷和孤獨,這是容謹第一次提起母親的事,樓清隨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擾到容謹。

    “殿下身居高位,恐怕不知道家奴的處境。我有記憶時,就和母親生活在容家後院的浣衣坊,每日所見皆是母親泡發的雙手還有夫人華美的衣袍。”容謹看向樓清隨,淡淡道,“家奴不能算是人,府中幾位管事常來欺辱母親,容容便是這樣出生的。”

    “怎會……”這完全超出樓清隨的認知,她知道家奴身份低微,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般毫無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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